第17章：棺材！棺材！

一天晚上，突然一阵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打破了院子的宁静，暗夜里，不知是谁这样凄婉地忡唤着，一声紧接着一声，吓得我一下紧紧地搂着外婆，心砰砰地直跳。

“哪个？哪个在叫？！”

我忍不住问。

“隔壁张婆婆。”

外婆回答道。

刹那间，我的脑海里突然一下浮现出张婆婆的面孔来，外婆的到来，让我几乎忘记了那个老人，那个一直都喜欢着我的孤寡老人。

“她要死了。”

外婆紧接着叹气道。

“她得胃癌了，要死了。”

“真的吗？”

躲在被窝里，我不相信地再次询问。

张婆婆真的要死了，那些清晨，每当我从她家门前走过时，总忍不住探着身子朝阴暗的屋子里张望一番，看见她躺在她那张宽大的老旧的黑色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

“哎哟！哎！哎哟喂……”

我便一下缩紧身子，就再也不敢把脑袋探进去了，忙不迭抽身离去，因为，那时的我常常害怕着会从那黑洞洞的阴森的屋子里突然伸出一双有力的爪子来，把我一下也带进去。我怕极了！

那段日子里，当我坐在院子里做作业的时候，张婆婆痛苦地呻、吟声总会不时地飘荡进我的耳朵，我就再也不没心思做作业了，院子里闹腾着，比我还小的两个小孩儿常常在坝子里追逐着玩耍，大人端着端，站在自家的街荫上扒拉着饭，冷不丁地朝小孩儿呵斥上一声，喊他们回家吃饭，似乎一切都照旧，没有什么改变，而我却知道，我的心跟着身后的那一阵阵痛苦地呻、吟声，一点儿也提不起劲儿了，仿佛我的整个世界变得更加地黯淡了。

我常常忍不住丢下作业，悄悄地走过去，站在门口，朝张婆婆张望上一番，心想，真希望她快点儿好起来，又和我一起耍啊，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去她家守嘴了，绝不吃她的饭，当我听见那可怜地呻、吟声时，我总会那样子在心里暗暗地发上一会儿誓，张婆婆本来就很可怜了，可我还常去她家蹭饭，就觉得真的很对不起她了。

“张婆婆你把棺材放到屋里干啥子啊？”

“我以后死了要用的。”

站在门口，看着张婆婆躺在床上的时候，在她那痛苦地呻、吟声里我总会想起那个午后来。

“小雨，来，自己抓起吃。”

“小雨，你看这不是野菜是啥子嘛。”

想着想着，我便忍不住走回到街荫上，把头一下埋到凳子上，抱着头，什么也不想干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打湿了作业本，心想，为什么人要死啊，为什么啊？！那时，院子里也总是闹腾着！曾经的那些岁月里，当我独自一人坐在门前写作业的时候，常常觉得那是个死气沉沉的院子，大人们都在屋子里忙活着，就连各家的小孩儿也鲜少到院子里来耍，只有我常常会坐在街荫上写作业，冷不丁张婆婆从屋子里走出来朝地坝里倒水的当儿，看见我坐在那儿，就进到屋里，然后又走到我身后，朝我憨憨地道：

“吃，拿起吃，小雨。”

张婆婆总会抓一把花生抑或是胡豆给我，虽然，我只是喜欢吃前者，而不喜欢吃胡豆，可当我抬头看着那张憨憨的笑脸时，我就再也不忍心说什么了，

跟着张婆婆去后山摘野菜我也觉得是件快乐的事，虽然，只跟着她去过一次，但是，那个周末的午后，我却还记忆犹新，似乎隔着老远的时光，我都还能闻到那散发着草香气息的那片竹林。雪亮的阳光从林子的罅隙洒下斑驳的光影，风吹来时，仿佛亮片般地跃动着，我站在那块斜坡上的葱子地旁，看一会儿晃动着的竹叶，又看一会儿张婆婆，看见她背着个背篼，躬起身，拿着镰刀在那些草草上割来割去。

“野菜，看嘛小雨，野菜。”

张婆婆笑着，一把割下来，丢进了背篼里，她的技术真好，一下就丢进去了，而没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