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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久别重逢依旧冷漠

第30章:久别重逢依旧冷漠

门开着,静悄悄的,一个鬼影子也没有,于是,我走回家,在大屋的凉板上把书包和塑料袋放下来,安静地坐在那儿等待着,消磨着那点儿时光。

虽然出门在外这么久了,但家里的一切看上去都还是老样子,电视上搭着的依旧是那张已经颇为陈旧的小毯子,那是林志枫小时候用过的,杨莹珍他们像宝贝似的一直珍藏着,看了一眼儿那毯子,我就决定把目光收回来了,打心眼儿里我厌恶看见那玩意儿。

靠窗的那张沙发仍旧像从前一样把靠背旋转了过来,虽然还未到炎热的季节,但是它却光秃秃的,因为有点儿破烂的缘故,杨莹珍他们将那沙发上的那几个垫子一并撤了,那样就能像凉板一样舒适了,我看着靠背上的山水画,看着那瀑布,还有树枝、小鸟,心里就感到稍稍的好受点儿了。

墙壁的钉子上挂着塑料袋,还有帕子什么的,在窗棂上还吊着一个花篮,上面有一只小鸟,只要一碰它,它就会发出清脆的鸣叫声,只要有电池的时候,她准会那样子好听的叫上几声的,可是,它那时已经盖上了很多的灰,也不叫了,它的羽毛几乎都快掉光了,像个干瘦的病怏怏的落汤鸡似的,变得一点儿也不好看了。

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我显得有点儿失落,在那个家里,就那个花篮才让我稍微舒服点儿,钉子上挂着的那些劳什子,让我看了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便又在凉板上坐下来,我想找个狭小的空间把自己稍稍地掩藏一点儿,并不愿站在屋子里,被杨莹珍他们一回来就看见。

“吔,当知青儿的回来了嗦?”

林孝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到了大屋的门边,他穿着一件褐色的,翻着深蓝色领子的长衫,裤子后面吊着很大一串钥匙,他边说边走进去,把那钥匙解下来一把重重地丢在柜子上,然后打开了电视。

他站在柜子前,忙着朝他的盅盅里倒开水,泡茶,他把那像一坨牛屎的茶饼拿在手里用力地掰着,他面部表情狰狞着,青筋暴起,掰不开,旋即又放到膝盖上像砸砖头似的想要一分为二,可是,他仍旧不能如愿,于是,只好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刀来,在桌子上摁着敲碎了一块下来。

看见他那副狼狈样儿,我就再没什么轻松,快活可言了。

等到消停下来后,他就转过身来看了看我,把矛头指向了我,似乎想要挽回他刚刚掰不开茶饼失去的面子似的,于是,他变得凶了起来。

他瞪起了他那双牛眼睛,朝我狠狠地看着。

“你啷个这个时候回来呢?”

他边说边端起盅盅啜了口茶,把嘴里的一颗茶叶啐到地上。

我不喜欢与他单独相处,每每那时,我总是会被狠狠地呵斥上一番的,这对我来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我没回答他,不知怎的,当我再次回到那个家后,我发觉自己似乎变得更加苍老了。

“知青是啥子意思呢?”

林孝昆说我是知青,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眨巴着眼看了看他,可他也没再说什么,总之,我觉得那不是什么好话,就不再去想了。

院子里突然响起小孩儿嬉戏的声音来,他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时地响着很重的脚步声从我家的窗前远去,我想站起来,走出去看一看,可是一抬头看见的仍旧是林孝昆那副厌恶的样子,我就再也不敢挪动一步了。

我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把书包的肩带不时地抠来抠去,林孝昆突然够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个打火机来,点了一支烟,他清了清喉咙,把一坨浓痰啐到了地上,似乎那茶很管用,把他体、内的毒素都逼出来了。于是,他便显出一副很舒适的样子翘着二郎腿,仰在他那把专属的椅子里,完全沉浸到电视里那打打杀杀的古装剧里去了。

我望望窗外,悄悄地把胸膛提起来,叹口气,我完全成了个家里的摆设那当儿,虽然,我的的确确算得上是个出远门归来的人啊,可是,林孝昆连看我一眼儿也没有,我也不指望他对我说点儿什么温情的话,我想,我不能再呆在那儿了,要不然,他又要支我干这干那的了,我累得很,不想立马就转换到那样的被人指使的角色里,虽然,无论在哪儿,我都一直处于那样的地位,但是,那会儿,旅途的疲倦爬上来,确实不时地搅扰着我,于是,趁他看得正起劲儿,我拎着我的东西悄悄地来到后面的小阁楼上,在外婆曾经睡过的那张木床上安顿下来,我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那张已经折叠起来的钢丝床,想起了外婆最后的那段人生时光,眼泪就止不住,打湿了面颊。

林孝昆坐在楼下看电视,我则安安静静地呆在楼上,彼此不相扰,只是,我害怕着要如何把自己的近况告知他们,我想了想,若是他和杨莹珍听了我的诉苦,发现我在亲戚家过得并不好,会不会抱着我的头伤伤心心的哭一场?可是,我很快就醒悟过来,我又在幻想了,因为,是他们开的口把我送到那儿去的,所以,我打消了那样的念头,决定先暂时过完一个星期再说。

“我是回来耍农忙假的。”

在心里我权衡着,终于决定下来采用那样的方式告诉他们。

在那阴暗的小阁楼上,我不敢开灯,只有屋顶的一片亮瓦透着一丝光亮,呆在昏暗里,我就那样子低着头,绞着手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等待着。

有时候,瞌睡上来了,想打个盹儿,就稍稍地把头埋着一点儿,把眼睛眯起来,可是,我仍旧不能掉以轻心,害怕着被杨莹珍他们上来看见了,就朝我吼起来:

“睡睡睡!才几点就开始睡?!”

这样的场景我从来都不虚构,他们常那样把我从睡意里残忍地吼醒,即便,我想睡觉想得要死那时。

于是,我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睡着。

过了很久,我才不安地听见从老远的地方传来杨莹珍在院子里与邻居说话的声音,她是个大喉咙,通常都是那样子人未到,声已到。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最后,终于走进了下面的厨房,我站起来,够起身子,朝梯子下面的杨莹珍看了一眼儿,想象着不知要如何与她见面,正惶恐着,不料她似乎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爬上梯子,朝楼上走了来。

“你啷个回来了哦?”

言语间,杨莹珍一脚踏在木板上,走近了我,一副不解的神情看了看我。

“我、我是回来耍农忙假的,我们放农忙假了,一个星期。”

我嗫嚅着,显得毫无底气,生怕精明的她一下就戳穿了我的谎言。

“呵,你们还有农忙假啊?”

听到杨莹珍说话的那副酸不溜秋的腔调,似乎她是个什么子大都市里的人似的,把我看成了乡巴佬。

“以前,我们这儿的学校也放了农忙假的嘛。”

我解释着,可是杨莹珍显得并不关心我就农忙假的话题,突然转身走进了林志枫的房间,然后,我看见她拿了件他的运动服在手上。

“我还不晓得你回来了,拿去给你哥洗了嘛。”

说着,把那脏兮兮的衣服一下递给了我。我站在那儿,目送着杨莹珍下楼的背影,一个劲儿地提心吊胆着。

“怎么办啊?啷个给他们说啊?我不想去那儿读书了。”

我踌躇着拿着林志枫的衣服下了楼,朝盆子里掺了一盆水,把衣服浸湿了。杨莹珍在灶台边走来走去,不清楚她究竟在忙什么,沉着个脸,嘴里一个劲儿地唠唠叨叨着,我不时地侧过头去害怕着朝她觑一眼儿,心想要是外婆在,指不定又要数落她的不是了,借着生意不好做,埋怨她吃闲饭什么的了,于是,不一会儿我就再次领教了她的威严,她一会儿支我干这个,一会儿喊我拿那个,我本来就正洗着林志枫的衣服,也只好一次次听凭她的摆布了

突然,我家的那条狗——小黑甩着尾巴进来了,大起个肚子,我着实吃惊不已!

“哼!那龟儿子不晓得在哪儿晃去了,大起妈个肚子了。”

杨莹珍不好气地朝小黑掷了个什么小东西,把它一下吓出去了。

“我看到时候啷个办?生一窝窝!”

“送人嘛。”我壮起胆子接过话茬。

“送送送?!我看到时候哪个要。”

我和杨莹珍的久别重逢就那样拉开了帷幕,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确实也没什么失落可言,我已经习惯了。小黑用它的方式欢迎着我,它欢快地甩着尾巴,以示对我的喜爱,我跟着它走到巷子里,它就趴在它的角落里,抵在那黑漆漆的墙根下,歪着脑袋,用它那双黑黑的眼睛瞅着我,我没什么东西可以给它吃,如果我手里有块蛋糕的话那时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