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二次成为一年级小朋友
第23章：第二次成为一年级小朋友
第一次去村小那天下着雨，阴沉沉的，昏暗的天空让人一点儿也无法振作起精神，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似乎那便是人生的尽头，我已经再也无法看见阳光晴好的日子了。
“我们走嘛。”
站在堂屋的门前，我望着天空，眨巴着眼，突然，叔叔走出来朝我道。于是，我们便迈到地坝里上路了。
叔叔小心翼翼地从石板上的水凼边绕过去，带我走上地坝下的那条小路，穿过堰塘边的那个堡坎，那时还不怎么感觉到雨有多大，当我们走出那片竹林，来到田埂上时，视野一下就变得开阔了起来，山野被淋透了，雨丝不时地被风吹来，掉在我的脸颊上，小鸟却还在远处的不知什么地方清脆地鸣叫着，似乎在那样的雨天里，它们显得都很繁忙似的，当我听见那鸟叫声时，就觉得整个山野更空灵了。
叔叔杵着棍子，戴着头蓬，披着蓑衣，像极了电视里演的渔翁似的，我打着一把破了个小洞的黑布伞紧紧地跟在他后面，有好几次我都险些摔到稀泥里，山野里湿漉漉的，雨雾不时地飘散着，一片苍茫，村小就在三里之外，一路上总显得倍感孤独，没什么人烟，只有偶尔从一些院子下面的石板路上走过时，才感到还并不是一味的苍凉了。
在那样令人抑郁的天气里，走在稀巴烂的山间小路上，我常常深呼一口气，吞口唾沫，攒攒劲，咬着牙，继续地跟着叔叔，甚至还有那么几次我的水鞋陷在泥巴里，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弄出来，有时遇见有些院子里的狗冲出来，朝我狂吠着，似乎在这雨天里，有人要偷它家主人的东西似的，我看见那狗气汹汹的样子就感到更压抑了，于是叔叔就转过身来，用他的棍子朝那狗吆喝上几声。
“小雨，记住这路哦，以后就可以一个人走了。”
“要得。”我回答道。
叔叔对我轻言细语地说着，让我一点儿也不感到紧张，我一边走一边不时地看他的水鞋一眼儿，看见他杵着棍子，一步步稳稳地走在稀泥里，他绅、体那时看上去不像我一遇到稀泥就整个人变得僵硬起来，一切似乎都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他总显得有条不紊的，应付起来也得心应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他总是显得很稳重，踏实，他把他的一生几乎都奉献给了那个村小。
一路的艰辛，吃尽了苦头，总之，过了很久仿佛我才走进了我的新学校，一扇破败的木门在风雨中朝我寒碜地招着手，似乎是有意嘲讽我似的：
“怎么样林小雨？你大城市里的学校不读，跑到我们这儿山旮旮来读！”
曾经在那扇木门上有个四五岁光景的小女孩儿时常爱坐在那掉了块板子的门洞上当做秋千玩耍，后来在一个静寂的午后，她掉进了别人家露天的粪坑里，从此，我就再也没见到过她，她是个留守儿童。
英娃，英儿娃！
在那些午后的时光里，当我早早地来到学校时，便看见她独自地坐在那门洞上，扶着门板，在那上面荡来荡去，当那门板就要挨着门槛时，她便用她的小脚一蹬，然后门板就再次远离开来，如此反复，她享受着那点儿荡漾开来的短暂时光，就像她的命运一样，似乎对她来说注定一切都是短暂的，包括她的生命。
她的婆婆每次中午喊她回家吃饭时，总是喜欢站在地坝边掩映着的竹林里朝她喊：
“英儿娃回来吃饭了！”
“要得婆婆――！”
我想她的名字大概就叫英娃了，带着儿化音，显得甚为亲切，英娃也时常拖着声音回答她，便觉得那真是一对感情甚笃的婆孙了。
“英儿娃。”
有一次听见她婆婆那样喊她，我也就那样很享受地喊了她一声，我躬起身，朝那破秋千上的英娃笑了笑，然后，她便也对我露出一抹笑容来，让人很舒服，她的眼睛很大，黑黑的，眼睫毛也密长，脸蛋总是红扑扑的，似乎那样的洋气长相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小乡村里，而是大城市里的某个什么家属院里，可是事实上，英娃就是那样漂亮而又可爱！
我们很快就成为了朋友，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知道我俩的秘密，包括她那个唯一在家带她的婆婆，常常我中午来到学校的时候，她就已经坐在那门洞上了，似乎早已在那儿等候着我了，我们心照不宣，我们成为了秘密的朋友。
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再也没见到她，那个午后，阳光白花花地烤着那些庄稼地，似乎一切都快化掉了，山野里静寂着，感觉仿佛有什么子无头鬼似的会从遥远的不知什么地方突然钻出来，在山坡上走来走去，总之，就是那样一个静寂的午后了，英娃死了。
附近院子里的人，还有地里正干着活的人都朝学校后面的那个院子跑去，我也跟了上去，然后，我便看见在那粪坑边围了一圈人，似乎在那个午后，山村里的人全都跑出来了似的，一下变得有了人烟味儿起来。
人群里不时的有人在提到英娃的名字，于是，我走上去，便看见了死去的英娃。
她的生命是那样的短暂，就像划过天际的一颗流星，突然陨落了。
我跟着叔叔走进学校里，经过一个土坝子，步上几级石头砌成的简易台阶，穿过一条小巷，走进了办公室，在靠里的地方有他的一张办公桌。
“余老师，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城里的女子啊？”
一位老太婆坐在桌子后朝我笑着看了看，当她突然起来走到角落里去倒开水的当儿，我才发现原来她竟那样矮，胖墩墩的，看上去一脸的慈祥样，还有个老头子拿着一张帕子在他的玻板上擦来擦去，看见叔叔走进去后，就朝他打招呼，然后又朝我看了看，他们的样子都好和蔼可亲，我感到心里暖暖的。
趁叔叔拾掇他的斗篷和蓑衣时，我便走出来，站在办公室的台阶上朝天空看了看，因为有嘈杂声，还没上课，很多同学站在教室外玩，所以，我就不好意思再看天了。我打量着校园，在办公室对面与左边的台阶旁各有一间教室，中间有个露天的小坝子，那就是操场了，当我跟着叔叔从那台阶上走过去的当儿，那些女生就不再踢毽子了，而是侧过头来齐刷刷地朝我看，她们的脸上浮现着羡慕的神情，我想或许因为看见我与老师走在一起，看上去挺亲密的样子，就那样子羡慕了吧。
“一年级！”
天啊！当我不经意望向教室门楣上的那一刻我几乎就要气得晕厥了过去，搞什么啊？！怎么我是来读一年级的吗？可是我明明该读三年级了的呀！我沉着脸，站在教室外不肯进去，那时，叔叔掉过头来道：
“小雨，走啊，进去啊，要上课了。”
“叔叔，我怎么读的是一年级啊？我是读三年级的嘛。”
我辩解着，嘟着嘴，老大的不高兴。
“你爸爸没给你说吗？本来就是来读一年级的，我教的就是这个班。我们学校只有三个班，那边还有四年级和六年级。”
我咬了咬唇，不好气地跟着叔叔走进了他的教室，因为是亲戚，所以我得到优待，坐在了挨着他教桌的第一排的那个位置。
当我站到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再次看见了下面那一双双惊羡不已的眼睛，听见我是从城里转去的，所以就都一个个表现得像看什么子稀奇动物似的，当我走过去，坐回位置的时候，他们还在盯着我的衣服看，我穿着我那件有钱的亲戚送给我的红色羽绒服，虽然有一两年了，但是只有每逢重大的日子我才穿着它，比如，新学期去报名，走亲戚什么的。
叔叔认真地擦完黑板，开始板书，教“ang、eng、ing、ong”，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又要崩溃了，那劳什子我早就会，早学过了，我目光呆滞地看着黑板，看着那破玩意儿，眼泪渐渐地爬上来，湿润了眼眶，于是，趁叔叔转过头去又板书的时候，便埋下头，飞快地揩一把眼泪，然后又故作认真状。
课间，那些小孩儿就像朝我要糖吃的样子走到我的位置前，一言不发地死盯着我看，说实话，那真是一双双纯真无邪的眼睛，可爱极了！要不是那时我留了级，伤心欲绝，我一定会喜欢上他们的。过了一会儿，他们散去了，我就那样子坐在位置上，呆呆地看着他们在教室里打闹，嬉戏，有个小男生跪在那冷冰冰的地上，把手缩在袖子里，把那些摊着的一摞烟牌拍来拍去，他的鼻涕一下就掉到地上了……
我走到学校外面，站在围墙下朝几步开外的种着莴笋的地里看了看，绵延的远山在雨中看上去显出一副忧愁不已的样子，我迷蒙地望着，心想，我又读一年级了。
第一次去村小那天下着雨，阴沉沉的，昏暗的天空让人一点儿也无法振作起精神，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似乎那便是人生的尽头，我已经再也无法看见阳光晴好的日子了。
“我们走嘛。”
站在堂屋的门前，我望着天空，眨巴着眼，突然，叔叔走出来朝我道。于是，我们便迈到地坝里上路了。
叔叔小心翼翼地从石板上的水凼边绕过去，带我走上地坝下的那条小路，穿过堰塘边的那个堡坎，那时还不怎么感觉到雨有多大，当我们走出那片竹林，来到田埂上时，视野一下就变得开阔了起来，山野被淋透了，雨丝不时地被风吹来，掉在我的脸颊上，小鸟却还在远处的不知什么地方清脆地鸣叫着，似乎在那样的雨天里，它们显得都很繁忙似的，当我听见那鸟叫声时，就觉得整个山野更空灵了。
叔叔杵着棍子，戴着头蓬，披着蓑衣，像极了电视里演的渔翁似的，我打着一把破了个小洞的黑布伞紧紧地跟在他后面，有好几次我都险些摔到稀泥里，山野里湿漉漉的，雨雾不时地飘散着，一片苍茫，村小就在三里之外，一路上总显得倍感孤独，没什么人烟，只有偶尔从一些院子下面的石板路上走过时，才感到还并不是一味的苍凉了。
在那样令人抑郁的天气里，走在稀巴烂的山间小路上，我常常深呼一口气，吞口唾沫，攒攒劲，咬着牙，继续地跟着叔叔，甚至还有那么几次我的水鞋陷在泥巴里，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弄出来，有时遇见有些院子里的狗冲出来，朝我狂吠着，似乎在这雨天里，有人要偷它家主人的东西似的，我看见那狗气汹汹的样子就感到更压抑了，于是叔叔就转过身来，用他的棍子朝那狗吆喝上几声。
“小雨，记住这路哦，以后就可以一个人走了。”
“要得。”我回答道。
叔叔对我轻言细语地说着，让我一点儿也不感到紧张，我一边走一边不时地看他的水鞋一眼儿，看见他杵着棍子，一步步稳稳地走在稀泥里，他绅、体那时看上去不像我一遇到稀泥就整个人变得僵硬起来，一切似乎都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他总显得有条不紊的，应付起来也得心应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他总是显得很稳重，踏实，他把他的一生几乎都奉献给了那个村小。
一路的艰辛，吃尽了苦头，总之，过了很久仿佛我才走进了我的新学校，一扇破败的木门在风雨中朝我寒碜地招着手，似乎是有意嘲讽我似的：
“怎么样林小雨？你大城市里的学校不读，跑到我们这儿山旮旮来读！”
曾经在那扇木门上有个四五岁光景的小女孩儿时常爱坐在那掉了块板子的门洞上当做秋千玩耍，后来在一个静寂的午后，她掉进了别人家露天的粪坑里，从此，我就再也没见到过她，她是个留守儿童。
英娃，英儿娃！
在那些午后的时光里，当我早早地来到学校时，便看见她独自地坐在那门洞上，扶着门板，在那上面荡来荡去，当那门板就要挨着门槛时，她便用她的小脚一蹬，然后门板就再次远离开来，如此反复，她享受着那点儿荡漾开来的短暂时光，就像她的命运一样，似乎对她来说注定一切都是短暂的，包括她的生命。
她的婆婆每次中午喊她回家吃饭时，总是喜欢站在地坝边掩映着的竹林里朝她喊：
“英儿娃回来吃饭了！”
“要得婆婆――！”
我想她的名字大概就叫英娃了，带着儿化音，显得甚为亲切，英娃也时常拖着声音回答她，便觉得那真是一对感情甚笃的婆孙了。
“英儿娃。”
有一次听见她婆婆那样喊她，我也就那样很享受地喊了她一声，我躬起身，朝那破秋千上的英娃笑了笑，然后，她便也对我露出一抹笑容来，让人很舒服，她的眼睛很大，黑黑的，眼睫毛也密长，脸蛋总是红扑扑的，似乎那样的洋气长相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小乡村里，而是大城市里的某个什么家属院里，可是事实上，英娃就是那样漂亮而又可爱！
我们很快就成为了朋友，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知道我俩的秘密，包括她那个唯一在家带她的婆婆，常常我中午来到学校的时候，她就已经坐在那门洞上了，似乎早已在那儿等候着我了，我们心照不宣，我们成为了秘密的朋友。
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再也没见到她，那个午后，阳光白花花地烤着那些庄稼地，似乎一切都快化掉了，山野里静寂着，感觉仿佛有什么子无头鬼似的会从遥远的不知什么地方突然钻出来，在山坡上走来走去，总之，就是那样一个静寂的午后了，英娃死了。
附近院子里的人，还有地里正干着活的人都朝学校后面的那个院子跑去，我也跟了上去，然后，我便看见在那粪坑边围了一圈人，似乎在那个午后，山村里的人全都跑出来了似的，一下变得有了人烟味儿起来。
人群里不时的有人在提到英娃的名字，于是，我走上去，便看见了死去的英娃。
她的生命是那样的短暂，就像划过天际的一颗流星，突然陨落了。
我跟着叔叔走进学校里，经过一个土坝子，步上几级石头砌成的简易台阶，穿过一条小巷，走进了办公室，在靠里的地方有他的一张办公桌。
“余老师，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城里的女子啊？”
一位老太婆坐在桌子后朝我笑着看了看，当她突然起来走到角落里去倒开水的当儿，我才发现原来她竟那样矮，胖墩墩的，看上去一脸的慈祥样，还有个老头子拿着一张帕子在他的玻板上擦来擦去，看见叔叔走进去后，就朝他打招呼，然后又朝我看了看，他们的样子都好和蔼可亲，我感到心里暖暖的。
趁叔叔拾掇他的斗篷和蓑衣时，我便走出来，站在办公室的台阶上朝天空看了看，因为有嘈杂声，还没上课，很多同学站在教室外玩，所以，我就不好意思再看天了。我打量着校园，在办公室对面与左边的台阶旁各有一间教室，中间有个露天的小坝子，那就是操场了，当我跟着叔叔从那台阶上走过去的当儿，那些女生就不再踢毽子了，而是侧过头来齐刷刷地朝我看，她们的脸上浮现着羡慕的神情，我想或许因为看见我与老师走在一起，看上去挺亲密的样子，就那样子羡慕了吧。
“一年级！”
天啊！当我不经意望向教室门楣上的那一刻我几乎就要气得晕厥了过去，搞什么啊？！怎么我是来读一年级的吗？可是我明明该读三年级了的呀！我沉着脸，站在教室外不肯进去，那时，叔叔掉过头来道：
“小雨，走啊，进去啊，要上课了。”
“叔叔，我怎么读的是一年级啊？我是读三年级的嘛。”
我辩解着，嘟着嘴，老大的不高兴。
“你爸爸没给你说吗？本来就是来读一年级的，我教的就是这个班。我们学校只有三个班，那边还有四年级和六年级。”
我咬了咬唇，不好气地跟着叔叔走进了他的教室，因为是亲戚，所以我得到优待，坐在了挨着他教桌的第一排的那个位置。
当我站到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再次看见了下面那一双双惊羡不已的眼睛，听见我是从城里转去的，所以就都一个个表现得像看什么子稀奇动物似的，当我走过去，坐回位置的时候，他们还在盯着我的衣服看，我穿着我那件有钱的亲戚送给我的红色羽绒服，虽然有一两年了，但是只有每逢重大的日子我才穿着它，比如，新学期去报名，走亲戚什么的。
叔叔认真地擦完黑板，开始板书，教“ang、eng、ing、ong”，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又要崩溃了，那劳什子我早就会，早学过了，我目光呆滞地看着黑板，看着那破玩意儿，眼泪渐渐地爬上来，湿润了眼眶，于是，趁叔叔转过头去又板书的时候，便埋下头，飞快地揩一把眼泪，然后又故作认真状。
课间，那些小孩儿就像朝我要糖吃的样子走到我的位置前，一言不发地死盯着我看，说实话，那真是一双双纯真无邪的眼睛，可爱极了！要不是那时我留了级，伤心欲绝，我一定会喜欢上他们的。过了一会儿，他们散去了，我就那样子坐在位置上，呆呆地看着他们在教室里打闹，嬉戏，有个小男生跪在那冷冰冰的地上，把手缩在袖子里，把那些摊着的一摞烟牌拍来拍去，他的鼻涕一下就掉到地上了……
我走到学校外面，站在围墙下朝几步开外的种着莴笋的地里看了看，绵延的远山在雨中看上去显出一副忧愁不已的样子，我迷蒙地望着，心想，我又读一年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