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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 SWORD DANCER(1 / 2)



我设立这想恐吓人的刀、攻击他们的一切城门。



这刀造得像闪电、磨得尖利、要行杀戮



(以西结书第二十一章第二十节)



“托雷士正在米兰进行治疗,检查阶段并没有发现问题。嗯,活体零件的细菌感染结果也是阴性……很好。这样大约一个月就可以复原。”



“剑之馆”——国务院本部长官办公室。



沙发上的男子将厚厚一叠资料丢向桌面,然后在自己削瘦的脸上摸了一把。嘴里叨着尚未点燃的海泡石烟斗,露出了自信满满的微笑。



“从昨天开始,大学那边也放了考试假。我已经给学生出了相当多的功课,明天就能飞往米兰……阁下的意思又是如何?”



“托雷士的事就交由你来处理,‘教授’。”



国务卿卡特琳娜·丝佛札枢机主教用手肘顶着办公桌,然后叹了口气。淡淡的忧郁在她细细的眉间,刻下明显的痕迹。



“派遣执行官的人手严重不足,我期待他能够尽快重返岗位。”



“这就交给我来办吧,阁下。我会在大学开学之前处理完毕。”



如果在世界上能够找到拥有完美自信的个体,那所指的铁定就是这位派遣执行官“教授”——威廉·W·(渥特)·华兹华斯博士。只见他笑了笑,从修士服底下取出打火机,用夸张的动作准备点起烟斗——就在这时,一位温柔修女的立体影像浮现在他的面前。



〈晚安,华兹华斯博士。这里禁烟。要抽烟请到走廊或阳台。〉



“噢,不好意思……你还是这么美丽啊,凯特修女。”



〈你很会说话。不过请你还是不要吸烟。〉



修女敛眉低声喝斥了把烟斗从嘴边拿开的“教授”,然后转往主人的方向。



〈我回来了,卡特琳娜大人。如你所交代的,人员已经在阿姆斯特丹部署完毕。从今晚开始展开作战行动,我会听取报告。〉



“辛苦你了,凯特。接下的报告就交由你来负责。”



“说到阿姆斯特丹……噢,就是旧教会的那个案子是吧?”



用嗤之以鼻的声音插嘴的又是“教授”。这名男子一边用右手手指在太阳穴附近转着圈圈,一边用很悠闲似的表情咬着没点燃的烟斗。



“连教区司祭一起算进去,共十名神职人员的杀人、血液抢夺事件——派谁过去?”



“包含阿姆斯特丹在内的四都市同盟,在政治方面是极为敏感的区域。所以指派了最有地缘关系的人物。”



“你指的是‘舞剑手’?……嗯,这样子好吗?”



〈有什么问题吗?教授?〉



凯特之所以提出问题,是因为“教授”修长的脸孔上浮现微微的阴影。



〈听说他在布鲁日(注:Bruges,比利时西北部的工业都市)出生,对那个地方相当熟悉。难道你认为他在能力方面有问题?〉



“不是,是有一些特殊的原因。”



“教授”沉吟了一会儿,不再搭话,然后转向卡特琳娜的方向。



“他会成为派遣执行官的理由,阁下您应该也很清楚。对我而言,在人选方面实在是有点疑虑。”



卡特琳娜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



“没办法。”



她靠近窗边,俯视着夜晚的城市。前几天很难得地在冬季连续出现几天温暖的日子,不过到了今天晚似乎又转冷了。静寂的街道上连野狗都消失了踪影。



“人手不足——而且相当严重。所以,万一他开始失控……”



卡特琳娜彷佛对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自问自答着低声说道。



“就需要有人来阻止他。所以,能否请‘教授’尽快前往米兰?”







已经绕过了第三个十字路口,那脚步声却依然紧随在后。阿格丝修女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开始奔跑起来。被雾气所沾湿的修女服,缠卷着少女纤细的脚踝。



(那个人到底是谁!?)



想到刚才转身时所瞥见的不祥人影,阿格丝的身子为之一震。



从警局走出来的时候,并不觉得背后有人跟踪。是一直走到这条像墓地般荒无人烟的堤防街,这才发现有个穿靴子的脚步声紧随在后。虽然在半途中已经转了好几个弯,那脚步声还是不远不近地始终跟在阿格丝后面。



阿姆斯特丹的夜晚,就如棺材内部般的寂静。



这个在堤防守护之下的海港,海拔远比海平面要来得低。所以遇到像今晚这样寒冻的夜晚,运河上面升起的雾气早就把整个街面染成了白色。会在这种夜里出门的人当然很少。要不是为了某件事被警局传唤,阿格丝早就锁上房门、躲进了教堂里自己的房间。



周围连个可以呼救的人影都没有,就在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阿格丝发现了主所为她备好的恩宠。一旁的运河有艘小船正在摇晃。而且还是都市贵族约会用、备有厢型船舱的游船。没和主人打声招呼似乎不妥,不过看来主人也不在附近。于是她跑下运河,直接跳上了小船。



……就在阿格丝躲进船舱之后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那家伙的身影已经划破浓雾,紧跟着出现。



那是一抹很暗很暗的人影。身上宛如死神一般裹着斗篷,眼睛被压得低低的帽沿遮到看不见,不过最叫人感到诡异的,是扛在身后的那根长铁棍。不晓得用来做什么用途,几乎有阿格丝的身高那么长。这人看来看去,总觉得不是什么善类。



“……”



跟踪者在小船一旁站定。似乎察觉失去了目标。于是就像嗅不到味道的猎犬似的,转动着脖子左右来回张望。



(神啊,救救我……神啊……)



阿格丝强忍颤抖,握紧了十字架。因为翡翠色的眸子正从帽沿底下隐隐放光地盯视着小船。视线好像对上了。不,是已经对上——



视线一掠而过。



然后就像什么也不曾发生似地,跟踪者再度迈开大步往前直走。坚硬的靴子声朝着雾气的另一边逐渐远去,终于再也听不见。



“……呼!”



阿格丝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爬出小船。



“刚才那是什么人啊?”



虽然嘴上这么问,不过心里却早已有了答案。



自从一周前,那个受诅咒的夜晚以来,每次只要外出,都会感到有某个视线正在监视着自己。刚才那名男子,想必就是视线的主人。



阿格丝心惊胆战地回到了路面,用很想哭的心情拍打着被雾气沾湿的裙子。回教会去吧。那里虽然已经没有人,不过还有厚实的墙以及高耸的门扉……



正要重新上路,少女却脚底一滑差点摔倒。



在雾的另一边、路的正中央有辆四轮马车占据了路面,少女差点迎头撞上。



“小心点,姑娘。浓雾的夜里是很危险的。”



朝着差点跌倒的少女发话的,是个宛如夜雾般冰冷的声音。



“噢?这位不就是阿格丝修女?真是奇遇啊。我之前就一直在找你。这下子正好。”



带点嘲弄的笑声来自于站在马车舷梯上的年轻男子。若干名看似随从的黑衣男子随侍在侧,身上穿的是剪裁合身的蓝色丝绸晚宴服,男子的模样正是典型都市贵族——也就是此处、四都市同盟领导阶级的商界绅士。不论是腰上所佩的黄金剑、还是以菖蒲图案作点缀的蓝宝石戒指,在在显示出他是一位穿着打扮无可挑剔的男士。



不过阿格丝却在瞬间往后倒退。因为发现男子薄唇露出的、过于尖锐的犬齿正发出了光芒。



“啊…哇…”



就在修女下巴打着哆嗦准备跑离马车的时候,黑衣男子从背后挡住了她的去路。



“不用怕成这样吧,姑娘。又不会把你抓来吃了。”其中一名黑衣男子,眼神像蛇一样的矮个子用下流的声音笑道。“关于上个礼拜的神父被杀事件,我们彼特大人有点事情想要问你。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夹杂着牙齿喀擦喀擦的声音,修女的话变得很难听懂。



“我一回去,大家就都死了……相、相信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那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而言之,你是这事件的唯一生还者。其他还有许多事要请教,请务必赏光。”



华服男子的脸颊浮现了可憎的笑意,爪子细长的手臂往前伸出。阿格丝一边用畏怯的表情连连倒退,一边眼中泛泪地呐喊了起来。



“不…不要过来!怪物!”



“……怪物?”华服男子的脸为之一僵。“怪物?你说我是怪物?”



陡然一变的语气中带着危险的气息。一名黑衣男子慌慌张张地靠向主人的耳边。



“请冷静,彼特大人。令兄有交代,绝对要活着把她带到——”



“别把臭气喷到我身上,短生种!”



细细的手腕一挥,健壮的黑衣男子便飞往了路面的另一端。华服男子对摔落地面不再动弹的手下视而不见,反而瞪大了双眼,用利爪抓向阿格丝已然僵硬的肩膀。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说我是怪物?你好大的胆子,臭丫头……”



随着金属般的咬牙声,爪子陷入了白皙的肩头。望着修女在剧痛之下挣扎的颈项,吸血鬼放慢速度,缓缓将脸靠了过去。嘴唇就像毒花一般地绽开,露出弯曲的利牙。尖锐的舌头伸了出来,舔向猎物的脖子——



一声尖锐的咆哮,在下个瞬间由以手覆脸的怪物口中迸射了开来。



“彼特大人!?”



黑衣男子们顾不得被甩向石头地面的修女,迅速奔向华服男子,然后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停惨叫的吸血鬼舌头上正插着一根牙签粗细的短剑。



神情狼狈的一群人当中,只有一名矮个子黑衣男子转往短剑飞来的方向。



“你是打哪来的!?”



街道对面伫立着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压得低低的帽沿深处藏着一对翡翠色的眸子,正在发出黯淡的光辉。背上扛着一根铁棍。



“把那女孩给我放了,吸血鬼。”



对于矮个子的问话,男子完全不理不睬。



“我迟早得去拜个码头,不过还是先处理她要紧。今天就饶你一命,你马上给我滚。不然……我就在这里杀了你。”



“杀了你”?对地面最强的战斗生物——吸血鬼说要“杀了你”,这男的是疯了吗?



甩怒吼来给予回答的,是张开血盆大口的吸血鬼。



“你开什么玩笑!”



撞翻手下、疾伸过来的那只手中,由自己舌上所拔下来的短剑正在闪烁着光芒。



“杀我?你想杀我?不知分寸的家伙,真是无耻的笑话!”



咆哮声与风声交叠。短剑扔回了主人脸上。以夜之种族特有的怪力投掷出去的刀刃,速度高达亚音速。所有的人都以为见到了飞溅的鲜血。



“什么!?”



不过从吸血鬼与身旁黑衣男子嘴里,吐出的却是惊愕的喊叫。



男子的手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短剑就发出清亮的声响,消失在不同的方向。



“没有用的——你杀不了我。”



男子将弹走短剑的铁棍立在身前,静静地说道。



“嘿,居然挡得了这招……你这短生种看来还有点本事!”



彼特低俗地用舌头湿润着翻起的嘴唇,然后把手伸向腰间的细剑。



“有意思!那就试试看这招吧!?”



伴随一记钢铁摩擦的不祥声音,白刃跟着出鞘。



刀刃完全出鞘的瞬间,吸血鬼已经从石板地面跳了起来。速度完全超越人类眼睛所能捕捉的极限。



不过在剑气杀到之前,男子没有一丝惊恐神色。只是将立在正面的铁棍移向了左腰,重心挪向微微弯曲的膝盖。



“愚蠢的短生种!别以为用那种东西就挡得住我!”



彼特把剑往上挥,一边发出了哄笑声。



这把细剑的刀刃是由Ω-Ti——最硬的复合金制成。再加上长生种的速度与力道,单凭那根铁棍根本是不堪一击。



就在彼特见到男子披风在无风状态往后飞扬的刹那,两道身影已经发出了金属音、然后交错开来。



“小角色,报上你的名号!”



彼特维持了劈砍的姿势,掠过男子身旁,用高亢的声音大声嘲笑。不过耳边却传来低沉的声响。



“修格——”——



确实是砍下去了,为什么他还能说话?



正想到这里,彼特的视线却突然翻转。



身体依然往前疾奔,只有视野莫名所以地抛向背后——而且还是上下颠倒,见到的是刚才擦身而过的短生种背影。



“啊……?”



在天地逆转的世界中,可以看到斗篷碎片从男子的肩上飘落。下面的黑衣飞起……



吸血鬼最后见到的,是男子从帽沿下方露出的面孔。在这个低洼地区常见的色素稀薄金发,下面则是清秀白皙的脸庞,点缀着忧郁之色。



“我叫修格——修格神父。”



身穿修士服的青年低语着。



终于察觉自己的头被切断到仅剩下一层皮、正往背后弯折的时候,彼特的头颅已经因为自身的重量,垂直掉落到地面。



“总而言之,旧教会那边的事,我完全不知情!”



阿姆斯特丹伯爵卡雷尔·范·岱尔·维尔夫朝着黑暗露出利牙。具有特征的鹰钩鼻上面浮现着冷汗。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在我们的世族里面,没人会对教会下手!”



〈我知道,卡雷尔……〉



有三个立体影像正在成形,包围了身穿蓝色西服的长生种。用猫逗弄老鼠般的神情说话的是立在右手边、身穿红色燕尾服的年轻人。



〈再怎么说,你也没那么低能。你只是被流浪汉给设计了,自己却没发现而已……哎,我真替“四伯爵”这个名号感到可悲。〉



卡雷尔忿恨地瞪着用装腔作势的动作,按着栗色卷发的年轻人。



“少啰嗦,你给我闭嘴,曼林克。谁在问你话?再嚣张我就宰了你。”



〈要宰了我?你指的是本大爷汉斯·曼林克?有意思。你随时可以到安特卫普来啊。我会大大的欢迎。不然就在这里敲定决斗的日期——〉



〈你们吵够了吧!〉



两名长生种开始吵架,出声喝斥的是立于中央的黑衣老人。



老人的发丝已经转白,粗肥的眉毛却黑得跟煤炭一样。锐利的眸子叫人联想到猛禽,配上紧抿的嘴唇,给人带来威严的感觉。老人——布鲁塞尔伯爵提耶利·达尔萨斯用愁眉苦脸的神情骂道。



〈你们也想想目前的状况!就这么不凑巧,教会在我们的地盘上遭到袭击。这样会造成什么结果,你们总该懂吧!〉



〈布鲁塞尔伯爵说得没错。现在不是兄弟阋墙的时机。〉



站在老吸血鬼旁、深思着点头的是位身穿白色西服的青年,消瘦的模样叫人联想到短生种的会计师。不过银框眼镜下方的细长眼睛却闪动着聪慧的光芒。



这位青年——布鲁日伯爵基·度·葛兰威尔用沉郁的声音说着。



〈必须尽快找出真正的犯人,然后采取对应手段。阿姆斯特丹伯爵,市内可能有四伯爵之外的外来长生种进行潜伏吗?〉



“不可能。”



卡雷尔马上回答。



四伯爵——是他们这四名以四都市同盟黑街为巢穴的长生种,及旗下世族的俗称。



这四个世族的联盟,在十年前左右开始急遽扩张势力,逐次歼灭、吸收了敌对世族及短生种的犯罪组织,目前已经成长为同盟国内黑街所向无敌的最大犯罪联合企业。要是有长生种的流浪汉混进行市内,卡雷尔不可能没得到消息。



〈如果这事发生在匈牙利侯爵的伊什万特、或是哥尔兰(注:Courland,拉脱维亚西部地方的旧名)伯爵的里加(注:Riga,为拉脱维亚首都)之类的边境,也许还可以隐瞒……〉



粗肥的眉毛维持着不愉快的角度,达尔萨斯开始指责。



〈四都市同盟可是位于人类社会当中。我们之所以平安无事,全赖我们完全不对教会下手。现在偏偏发生神父在教会里遭到吸血杀害的事件,就算同盟政府也压不下来……“他们”一定会来介入。〉



“谁是他们?”



〈以短生种守护者自居的狂热分子,意图将我们赶尽杀绝的杀人集团——〉



基宛如吟唱挽歌般的细语,和曼林克的高亢声音交叠。



〈教廷!那群杀手!会搞成这样,到底是谁害的?〉



〈住口,曼林克。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



达尔萨斯朝着栗发的长生种大喝一声,然后用祖父般的严厉神情转向了卡雷尔。



〈总而言之,我们三个会向同盟政府施加压力,尽量延迟教廷介入的时间。在这段期间,卡雷尔,你要想办法找出杀害神父的犯人。〉



“我知道……我正找那名存活下的修女。到时候会详细问她。”



〈嗯,不过我想你也知道,动作要快。没时间了。〉



用严厉眼神盯着卡雷尔的达尔萨斯顿时消失了踪影。立体影像只剩下了淡淡的光线粒子。身穿红色燕尾服的影子走得更快。



对现场留下的唯一同族,卡雷尔低声招呼。



“怎么了,基?你还有话要说吗?”



〈是啊……其实有些事,我有点介意。〉



瘦削的长生种用欲言又止的神情推了推眼镜。或许是顾忌到长辈的缘故,所以始终保持了沉默。耐不住性子的卡雷尔出口问道。



“你介意什么?”



〈这次的事件,从头到尾都很古怪。你不觉得奇怪吗?就在我们的地盘、而且是排行第二的你的地头,有神职人员以明显是长生种下手的方式遭到残杀。结果造成教廷介入的危险性增高、你在四伯爵之中的地位也产生微妙的变化……这未免太巧合了吧?〉



“嗯,听你这么一说……”



卡雷尔搓着鹰钩鼻思考着。在组织中身为武斗派的他,对于动头脑并不是很擅长。不过说到这次事件,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个礼拜前,有十名神职人员在阿姆斯特丹的教会内遭到杀害。被害人全部是被惊人的力道折断颈椎,脖子上留下吸血鬼的痕迹。错不了,是同族的人干的。



可是,就如刚才所说,由外来长生种进行犯罪的可能性很低。除此之外,从弟弟彼特开始,阿姆斯特丹伯爵家的成员全都对卡雷尔相当服从。既然如此……



“是其他世族有叛徒?”



〈我不愿意这么猜测。不过在四伯爵之中,有人想陷你于不义。这么一想,所有的事情也就合理了。〉



“叛徒……是曼林克那家伙吗?”



卡雷尔一拳击向桃花心木的椅子,然后大声怒吼。



没错,为什么之前都没想到?



阿姆斯特丹在四都市同盟之中是仅次于布鲁塞尔的富裕城市。要是耍个手段把卡雷尔除掉,夺走这个城市,就能占有压倒性的优势。甚至有可能在四世族联盟当中称霸。



不过身为长老的达尔萨斯和新人基应该没有这个可能。基对自己往日的相助之恩始终谨记在心,极力支持卡雷尔;至于之前凶恶无比、叫人害怕的达尔萨斯,最近则已经现出老态,有极力避免冲突的倾向。



至于安特卫普的曼林克——那家伙可就不同。这男的喜欢撒钱收集艺术品、美女和美少年,用来混充艺术家的派头,对阿姆斯特丹的富裕艳羡不已。而且他一再向卡雷尔借钱遭拒,亦是怀恨在心。如果是那个笨蛋,即使甘冒教廷介入的危险其实也不奇怪。



〈没有确切证据。阿姆斯特丹伯爵,只能请你尽量留意。〉



“我知道。不过你看着吧,那个该死的家伙……麻烦你了,基。你的用心我不会忘记的。”



体型细瘦的布鲁日伯爵露出笃实的笑容。



〈这是一定要的。达尔萨斯伯爵已然衰老,你是我们的重要支柱,身为四伯爵的老幺,支持阁下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义务。〉



“重要支柱?你说我吗?”



卡雷尔面露喜色地搔了搔鼻子,不过马上止住了表情。这种感觉确实不赖,不过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必须在曼林克再度出手之前想出反击方式。



“谢谢你,基。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情,我再到你那里去玩。到时可以打猎。”



〈静候大驾。〉



年轻的长生种在鞠躬之后消失了踪影,头上的吊灯随之亮起。坐在重回光明的书房中央,卡雷尔把脚上桃花心木的椅子,然后抱着双臂。



“……问题是,要怎么抓住曼林克的尾巴。”



这是相当困难的问题。城市和警方的情报网已全力运作,还是找不到有力的线索。那名修女——事件当中唯一的生还者的少女,要是有目击到凶手的脸就好办了……



“卡雷尔大人……”



从门对面传来细微的声音,中断了长生种的思绪。



“我是维雷姆,我回来了。”



是弟弟所养的矮个儿短生种。看来修女已经顺利绑来了。



“进来,修女带过来了吧?”



卡雷尔直接从椅子上面转身之后问道。不过矮男子只顾低身安静地走进室内,卡雷尔的眉毛用力挑起。



在矮男子身后,还有短生种的随从抬着染成红色的担架进来。隆起形成歪扭形的床单上,垂挂着失去血色的白色手臂。手指像要抓住空气似的弯曲,上面戴着蓝宝石缀花的戒指。



“开、开什么玩笑,这是……”



在突然降低了亮度的吊灯上,卡雷尔脚步踉跄地走向了担架。颤抖的手掀起床单,上面所躺的东西马上让他倒吸了一口气。



“维雷姆,你来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是神父……”



矮男子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



“有个本事惊人的神父,半途跑来阻挠……彼特大人就是被他……”



“神父?”



卡雷尔应了一声,视线望向弟弟无头的尸体。切面形成锐利的切口,同时还用接近解剖学的正确度,击碎了属于长生种少数弱点之一的颈椎。这么一来,就算拥有不死之身的生命力,同样会立刻死亡。很明显是职业杀手、而且是专杀长生种的杀手干的。饲养这种危险猎犬的,就卡雷尔所知只有一个——



“教廷已经出动了!”



将毛细管破裂的眼球转往背后,愤怒的吸血鬼开始咆哮。



“你们还等什么!我马上去把那家伙干掉!还不快去准备!”



“现、现在吗?可是老大,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最好还是不要出门……”



留意到时钟的针已经转到了清晨五点,卡雷尔用力咬牙。虽然说冬天的早晨来得很晚,不过到清晨顶多只剩两个小时的时间。



要等到晚上吗?办不到!那要交由这些短生种去负责?可是连彼特都栽在他手里,再怎么样都没有胜算……



“……不,等等。维雷姆,仓库里的那东西你会用吧?”



“哪个?跟日耳曼买的那个?会啊,我会用——不过老大,这样子好吗?”



矮个子男子用请示的眼神仰望着主人。



“在市区用那东西,似乎太招摇了。”



“跟警方联络。平常花大钱笼络他们,为的就是这种时候。”



卡雷尔从弟弟的残骸上拔下戒指,一边露出长长的利牙。



“死多少人都无所谓!绝对要把那个神父和修女给我带回来!”







阿格丝睁开眼睛,头顶上是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从五岁被带到这座教会以来,这里就是她所居住的寝室。



“这、这里是……啊,好痛!”



正想起身的阿格丝发出低声的沉吟。肩膀上传来剧痛。迅速伸出的手上可以摸到仔细缠卷的绷带。



“这是……有人替我包扎?”



阿格丝满脸讶异地站起身来。高升的太阳从窗帘缝隙间射入了阳光。看来自己睡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从被吸血鬼的钩爪抓住那时开始,记忆就扭曲得非常厉害。如果要说还记得什么,大概只有白雾里喷出的鲜血、以及站在对面的沉沉黑影。



少女扭转了头,脸上出现侧耳倾听的神情。在某个远处,似乎传来了细细的声响。



“?”



阿格丝走向略微阴暗的走廊。



有种吱吱作响的声音,从礼拜堂的内部传了出来。透过门缝往里窥看,除了正面悬挂的十字架以及位于墙边的管风琴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不对。



“那、那个人是……!?”



沐浴在彩绘玻璃所泻下的光影之中、在祭坛前面单手倒立的是名金发男子。



好年轻。大概只有二十五岁左右。一丝不挂的上半身,结实的肌肉彷佛布满了鞭痕般,水平伸出的手腕上握着那根见过的铁棍。右臂正用规律的节奏做着屈伸运动,手肘弯曲到下巴着地,然后再运用上臂肌肉的力量抬起全身体重,就这样重复一连串的动作。



“九八八、九八九……你醒了?伤势如何?”



“啊!?”



阿格丝的身子忍不住往后退,抵住了墙壁。肩上传来的刺痛让她发出了小小的悲鸣。



“九九零、九九一……还是要小心点。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伤口会裂开。”



青年一边对泪眼朦胧的女孩送上忠告,一边持续着他的屈伸运动。这时阿格丝终于发现了他遍布全身的丑陋伤衰。那是道既深、又长的刀疤。很神奇的,只有两边手肘前端就像初生婴儿一般,找不到半点擦伤的痕迹——也是观察到这里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毫无顾忌地在盯着对方的身体。



阿格丝慌慌张张地移开目光,然后发出了呼喊。



“你…你…你是谁!?”



“……九九九、一零零零。结束。”



最后把身体往下一沉,年轻人藉着那股反弹的力量站起了身子。动作简洁利落,完全看不到疲惫的迹象。望着对方擦拭汗珠之后套到身上的黑衣,阿格丝怀疑的说道。



“修士服!?那、那你不就是……”



“我叫修格。是巡视神父。”



青年一边仔细扣上修士服的前襟,一边用平稳的语调报上了名子。



“教廷任命我来调查上周的杀人事件。阿格丝修女,你是事件的唯一生还者,我有两、三件事想要问你……噢,对了。我在那边准备了早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要不要边吃边来谈谈?”



在食堂里所备下的早餐虽然并不豪华,不过却也相当用心。而且还是低地区域特有的家庭料理。



“虽然觉得不妥,不过我还是擅自动用了厨房。要是让你觉得不舒服,还请多多见谅。”



“不…不会!”



阿格丝的头摇得像要发出声音来似的。现在想想,自己有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从大家被杀之后,就没心情为自己准备餐点。再者也没有食欲……



“怎么了,阿格丝修女?你不吃吗?”



“啊?”



看到担心地朝自己瞥过来的视线,阿格丝察觉自己的泪腺似乎在慢慢决堤。于是慌忙擦拭着眼睛。



“不…不,没事。”



阿格丝一边无声地吸着鼻水,一边摇头。



“我只是刚好想到大家……抱歉了,神父。”



“……”



望着少女的脸,修格略微困惑地眨动着眼睛,不过还是将他厚实的手掌,覆上少女的肩膀。



“那些被杀的人,真的是很可怜。”



声音很柔和。



“你是五岁被带到这座教会,然后就一直在这里生活吧?”



“是的。我父亲是效忠某一族的骑士……你听说过瓦特家吗,神父?”



“……有点印象。”



彷佛探索着记忆底层似的,神父在停了半晌之后回答。



瓦特家在这个低地区域是传说中的佣兵贵族。世代担任四都市同盟的警务总监之职,对缺乏国民军的同盟国来说,可以算是最大的军力,及严正优秀的警备力量,在维持治安方面曾经颇有贡献——是的,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在九年前,位于布鲁日的城堡发生大规模的吸血鬼袭击。从族长以下,整个族系全数遭到杀害。这名年幼修女的双亲便是在那个时候,和主人之家步上同样的命运。



“我在那个晚上刚好感冒,被带到乳娘那里。听到消息的时候真的是很难过。难以相信父母亲以及直到昨天都还待在身边的人,却已经不在世上……那时候觉得,这样的悲伤回忆应该不会再有,没想到……”



再也忍不住了,阿格丝任泪水直接滴落脸颊,激动地说道。



“没想到又遇上这种事……!”



“必须报仇。”



回答的声音相当坚定。



“你所珍惜的这些人,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就让我来负责吧……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问你几个问题,阿格丝修女。事件发生的晚上,你在出事之后就回到家了。在这前后,教堂附近有没有见到可疑人物?”



阿格丝一边用对方递过来的餐巾擤着鼻子,一边抽抽噎噎地摇头。



“没有……警察也问过很多次。”



“嗯,我已经看过调查报告。不过,要是你确实没有见到犯人,事情就有点蹊跷……为什么昨天晚上,那些人要袭击你?”



“哪些人?”



阿格丝迅速抬头,修格递上了一张相片。



粒子相当粗糙的相片里伫立着一名男子。眼神凶恶、鹰钩鼻的彪形大汉。



“阿姆斯特丹伯爵卡雷尔·范·岱尔·维尔夫——统治着阿姆斯特丹黑街的吸血鬼。昨晚袭击你的吸血鬼是他弟弟。也就是说,你已经成了他们的目标。”



“……!?”



修女的眼睛仍然在相片上,全身为之僵硬。



“为…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这点我也不知道。原本以为是为了消灭证人。不过如果是这样,就没有必要再来绑架你。接下来的部分是我的推测……不,还是先别提了。”



修格摇了摇头,或许是不想让面色苍白的少女更加害怕。



“好了,换你来说。随便什么都好。关于案发当天的事,有没有想起什么?再小的事都无所谓。”



“……这个…我想应该是完全无关的事。”



这种不相干的事,讲出来真的好吗?可是除了这个之外,能说的也都说了。



“那天晚上回教会的时候,有个男人,在前面的路上和我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