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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香魂陨落关山(2 / 2)


那里四周空旷,箭矢密集。

一旁还倒着好几个哨兵的尸体,都是想要去鸣金示警,却被当场射死的。

“不行!晋王哥哥,那边太危险了!”

轩辕玦甩开了她的手,拔出腰上佩剑,飞快地朝那处赶去。

箭矢密集地朝他发出,卫玉陵被破空之声,吓得蜷缩在地。

只见轩辕玦手中的佩剑,寒光一闪,迅速地挡住了飞来的箭矢。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轩辕玦丝毫不敢马虎,脚下步伐不敢放松,同时注意着四周飞来的箭矢。

又是一波冷箭射来,他一个腾空翻身,躲去了大半。

然而这一波箭矢太过密集,他身形才落地,胳膊却被一只冷箭擦过。

嘶!

那只箭非同寻常,箭头带着六只倒钩,俗称莲花箭。

被这样的箭擦过肌肤,一下子刮去了大片肌肤,令人疼痛不已。

他下意识地蹙起剑眉,咬着牙,又躲过了一波箭矢。

那面高大的金锣就在眼前,绑着红色飘带的锣槌落在地上。

他飞快地拾起锣槌,朝着那面金锣重重地一击!

铛——

寂静的夜晚,这声响一下子传开。

而就在他敲响金锣之时,身后的又一波冷箭飞来,直指他的背心!

他站在巨大的金锣前,整个背部完整地暴露出来,想要回身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嗤的一声,箭矢入肉,溅出大朵的血花!

那只带着倒钩的莲花箭,直直地刺入了卫玉陵的胸口,一下子染红了她的衣裳。

原来在他敲锣的那一刻,卫玉陵心知他不能一心二用,必定顾不上身后飞来的箭。

她只得匍匐在地,朝他爬过去,希望能够保护他。

那一波箭矢射来之时,任凭轩辕玦武艺高强,也躲不过全部。

卫玉陵心中一急,飞身而上,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住了箭……

“玉陵!”

密集的箭矢不断地射来,轩辕玦死死地将她护在地上,一面用剑挡住飞来的箭矢。

几道身影快速地飞上城墙,原来是轩辕玦的暗卫,他们挡在面前用剑击飞箭矢。

与此同时,那一声金锣的巨响传进城中,各处都点起了灯火。

城中守军快速地倾巢而出,那箭矢很快停住,同时城楼底下响起了刀剑交锋之声。

不一会儿,那声音便平息了下去。

轩辕玦这才顾得上查看卫玉陵的伤情。

她面色苍白,眉头紧蹙,口中抑制不住吐出鲜血来。

他将她抱在怀中,高声道:“快请军医来,快!”

一个暗卫飞快赶去,而卫玉陵颤抖地伸出手来,抹过自己的唇角。

“晋王哥哥,我……我好痛。”

说着忍不住咳了一下,咳出了更多的血。

她还要试图伸手去抹。

原本长得就不够美,再配上一脸的鲜血,一定很难看吧?

她不要让自己,这么难看地出现在轩辕玦眼中。

“你不要乱动,军医马上就来!”

见她伸手去擦拭自己唇角的血,轩辕玦按住了她的手,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抹去血迹。

可是那血迹越来越多,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卫玉陵不断地咳嗽,每咳一下,就吐出更多的血来。

“晋王哥哥……我好痛。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在用身体去挡箭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死。

只知道,如果她不挡,那轩辕玦会死。

这么多年来,她对他的爱,早就深入骨髓。

成为一种本能,一种失去了自我的本能。

如果他死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是,只是寻常的箭伤,怎么会死呢?你别说话,军医很快就到了。”

轩辕玦眉头紧蹙,说起这些宽慰她的话,一点也不像真话。

卫玉陵轻轻地笑了起来。

“晋王哥哥,你不会说假话……咳,就不要勉强自己了。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咳……”

她嘴角鲜血直流,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流进她的衣袍内侧。

尽管轩辕玦让她不要说话,她却隐隐地感觉到,现在不说,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最喜欢你,不理我的样子……咳。别人都巴结我,奉承我,不喜欢我……还要假装很喜欢我。”

“只有你,咳……只有你,你不会那么虚伪,你是真实的。我就喜欢你,咳……这个样子。”

她刁蛮任性,她在京中飞扬跋扈。

她甚至不太聪明,总是惹祸。

但那不代表,她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说话的气力越来越弱,每一句话,都伴随着血液飞溅。

而轩辕玦不停地替她擦拭着,郁结的眉头越来越紧。

“军医呢?!快点!”

城楼之下,急促的脚步声赶来。

原来是定国公他们都来了,军医连忙赶上前来,从轩辕玦怀中接过卫玉陵。

“小郡主?小郡主怎么会伤成这样?!”

卫家军的将领们,看着卫玉陵口吐鲜血的模样,一脸担忧和悲愤。

“城中有内奸,他们骤然发动袭击,射杀了城楼上的哨兵。本王去敲响金锣报信,她替我挡了身后飞来的箭矢。”

轩辕玦说着这话,声音越来越冷。

而那些从京中来的将领,都曾听闻过,卫玉陵对轩辕玦的死缠烂打。

原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式的爱慕。

想不到,她竟然能为轩辕玦豁出性命。

一瞬间,众人肃然起敬。

军医放下卫玉陵的脉搏,看着她胸前的箭,连连摇头。

“箭入内脏,药石无灵。这种莲花箭实在太过歹毒,若是拔出,会将小郡主的五脏六腑都扯破。不出一刻钟,小郡主就会……”

他说话的当儿,只见卫玉陵已经昏昏欲睡,面白如纸。

城楼风大,她的身体又不能移动,只能让她躺在地上。

轩辕玦脱下自己的裘袍,半跪在地上,用裘袍裹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众人鸦雀无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一点一滴地消逝。

“报!”

传令兵从城楼下跑上来,“禀告国公爷,今夜发动偷袭的内应抓到了,共抓到二十个,还有溜进城来的一百楼兰士兵。余下的或死或伤,有的逃窜到城中去了,正在紧密搜捕!”

定国公无声地点了点头。

一个卫将军的参将,发狠地咬着牙。

“这些阴险的东西,老子要用他们的狗头,祭奠小郡主!”

或许是感觉到他怀抱的温暖,或许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卫玉陵睁开了眼睛,看着离自己不过咫尺的轩辕玦,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她不再咳嗽,不再吐血,也不再感觉到疼痛。

“晋王哥哥,这是你第一次抱我,我好开心。”

声音甜蜜得像可以滴出蜜来,在这格外萧寒的城楼上,越发令人心酸。

“那就,再抱一会儿。”

他笑得温暖,不像平日里,总把她拒之于千里之外。

卫玉陵痴痴地看着他,而后慢慢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耳朵。

“晋王哥哥,你冷不冷?我给你暖一暖,好不好?”

说着,用她的手扣住了他的耳朵,挡住城楼上的寒风。

她笑得有些得意,而后看见了轩辕玦身后,一群人肃穆地看着她。

那些眼神中,有悲愤,有惋惜。

她轻声道:“谢谢你们,在玉陵城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开心。只有你们是真的尊重我的,哪怕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的父亲。”

她仰起头来,看着那一轮明月的清辉。

“晋王哥哥,你说这北疆的月色好。我便留在这里,年年月月替你看着,好不好?”

“我会托梦给你,告诉你今夕明月是圆还是缺,好不好?”

“请帮我告诉母亲,我要留在玉陵城,陪伴父亲的英魂……”

当初她的父亲,是不是也死在漫天的星辰下,死在一众将士的哀伤中?

她渐渐觉得乏力,捂着他耳朵的手,垂落到身侧。

随后,她带着甜蜜的笑意,慢慢僵住了嘴角,控制不住地合起了眼。

在挚爱的人怀中,就连死去,也是最幸福的死法。

她的灵魂,从此在关山之间飘摇,在北疆月色下长存……

玉陵城,挂起了白幡。

因为那个以守卫玉陵城为名的小郡主,同她英勇的父亲一起,殒身与此城。

十多年前,卫大将军战死沙场,百里哀鸿,千里嚎哭。

而今似乎又再度出现。

卫家军人人胳膊上挂着白布,祭奠卫玉陵之死。

在他们眼中,她的死,不仅是为了保护晋王殿下,更是为了玉陵城的安危。

她的尸身停在将军府中,那个用来商议战局的前厅。

因为从今日起,他们不再需要商议布兵了。

“父亲,玉面城城楼上已经挂起了白旗,邸家的少将军邸铮亲自送来了降书。为今之计,是否该接这降书?”

陈执轼背着众人,压低声音对定国公问道。

他不能当着卫家军参将的面,问定国公这话。

否则,那些哭红了眼的汉子们,必定要杀了邸铮为卫玉陵报仇。

定国公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小郡主的死讯和楼兰的降书,都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回京中了。受不受降,那是圣上的决议,你我干涉不得。”

虽然他心中明白,圣上一定会接受的。

在此战开始之前,朝中还有那么多的大臣,希望大周主动求和。

无非是贪生怕死,不愿意打仗。

现在楼兰人主动投降,朝中必定是欢呼一片,怎么可能不受降呢?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京中的圣旨传来,而后将玉面城收回手中。

而最棘手的是,这些卫家军之人……

楼兰的将军来拜降,他们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人报仇?

玉陵城下,邸铮送来楼兰盛产的珍宝,作为求和的礼物。

他低着头,脸沉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不清面色。

而他身后跟随的小队楼兰士兵,同样垂着头无精打采。

邸铮的心中,回想起邸老将军的话。

“原是要借夜间偷袭,夺下玉陵城城门,来扳回一局的!没想到你这么糊涂,竟然想射杀晋王?!”

邸老将军暴怒不已,竟然给了他一巴掌。

“要是晋王真的死在你手上,别说我们的计划会彻底失败。玉陵城那十万大周军队,拼死也会要了你我的性命,你信不信?”

晋王身为大周皇子,身份贵重,深得圣宠。

如果他死在楼兰人手中,大周皇帝为了颜面,也会不惜派重病踏平楼兰。

小小的楼兰在北疆,和犬戎等小国比起来,的确算是一个大国。

跟幅原广阔的大周相比,犹如蚍蜉撼大树。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杀了晋王,让宁王顺利登基,就不用把兰公主嫁给他了吗?现在倒好,你杀的是卫家的小郡主!”

幸好死的是卫玉陵,只是一个死人的遗孤,他们尚且有退路。

只不过计划改变,从用战胜国的身份嫁公主,变成用战败国的身份请求和亲。

他们只能如此,否则,疯狂的卫家军会不惜性命,和他们殊死搏斗。

这不是他们要的结果。

“你自己做下的蠢事,你自己去面对!不论卫家军如何讥讽谩骂,乃至是打你,你都得受着!”

……

邸老将军的这些话,比城楼底下空旷的风,还要令他觉得寒冷。

“呸!”

城楼之上,一个胳膊上戴着白布的士兵,朝底下吐了一口痰。

那口痰正正落在邸铮手捧的珍宝上,格外刺眼。

见他吐得准,站在他身旁的士兵,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个吐痰的士兵,冷冷地朝底下道:“快滚吧,你们这群胡狗!害死了我们的小郡主,就想用这些金银来赎罪吗?”

邸铮双手捧着珍宝,慢慢地抬起头来,盯住那个吐痰的士兵。

他眼中发狠,惹得城楼上又是一声冷笑。

随后,一口浓痰径直落在了他的脸上。

“少将军!”

随行的楼兰士兵连忙拥上去,递过帕子给他擦脸。

“你们怎么能如此无礼?我们少将军特意带着楼兰的珍宝来求和,这就是你们大周对待来使的礼节吗?”

一个士兵愤愤地朝着城楼上,指责那些吐痰的士兵。

嗖的一声,他话音刚落,胸口便中了一箭。

他身体僵直地仰倒在地,口吐鲜血。

邸铮见状,连忙带着几个士兵往后退,一面退,一面朝城楼上看。

只见方才吐痰的那个士兵,手里执着弓箭。

“这不是我们大周对来使的礼节,而是我们卫家军对仇人的态度!你们要是再不滚,下一个杀的就是你们少将军!”

果然如邸老将军所言,这些卫家军的人,都已经疯魔了。

照此情形,就算大周的皇帝接受投降,他们能不能在卫家军眼皮底下完成仪式,都很难说。

“走,我们先回去!”

他只得带着人离开,甚至来不及收拾,城楼下被射死的那个楼兰士兵的尸体。

定国公得知此事,当堂大怒。

“糊涂!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举世不变的规矩!你们杀的只是一个楼兰士兵,却让大周从此背上违背道义的污名,你们担待得起吗!”

当时在城楼站岗的士兵,齐刷刷跪了一地,低头不语。

而这些士兵的参将,连忙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国公爷息怒!楼兰人趁夜偷袭,杀了小郡主,这股气,叫我们怎么咽得下去?!他们只是杀了一个士兵,并没有伤到那个少将军,已经很客气了!”

定国公冷冷地瞪他一眼,吓得他不敢再开口。

一向儒雅的定国公,几乎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神情。

也正因如此,他骤然发怒,才让人知道有多可怕。

“不管咽得下去还是咽不下去,圣上有旨,接受楼兰人的投降。你是想违抗军令,还是想抗旨?!”

那个参将连忙跪下,“末将岂敢!”

圣旨已下,他们再不想接受投降,也必须接受。

天知道,他们有多想冲出城,直接将玉面城攻下,将楼兰人杀个片甲不留!

“上一回,本将已经说过了。如果士兵再犯错,那就不是责罚小队长,而是责罚更高一级的将领。”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个参将,眉头紧蹙。

“来人,将吴参将拖下去,重打四十军棍!至于你们——”

他看向低头不敢言语的士兵,迟疑了片刻,最终开了口。

“射杀楼兰士兵之人,违反军令,斩立决!”

“国公爷,国公爷三思啊!您要打末将四十军棍,末将能够承受!可这兵,他是末将手底下最好的兵啊!难道就因为他杀了一个楼兰人,就要赔命不成?”

定国公看他一眼,面上尽是杀伐决断的冷酷。

仿佛回到了他从前,带兵四处征战时的模样。

“军人的第一要义,就是服从军令!一个连军令都不服从的兵,算什么好兵?!违反军令者斩,无需多言!”

说罢冷冷一挥袖,站在厅外的士兵走进来,将那个跪地的士兵拖出去。

被罚四十军棍的参将还要说什么,却被陈执轼死死地捂住了嘴,往外头拖去。

“不想死就别再说了,你久在军中,难道违抗军令是多严重的事,你还不如我知道吗?”

陈执轼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悄声劝阻。

只有他这个亲儿子,看得出定国公此刻,有多么震怒。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再违抗他的好。

------题外话------

卫玉陵的宿命是晋王,喜欢了他一生,最终为他而死,死在他怀中。

卫玉陵的宿命,同样也是玉陵城。

她以此为名,在此度过快乐的时光,最终死在这里,陪伴自己父亲的英魂。

她死了,落笔时,心中不禁有些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