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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吁咈都俞(2 / 2)

  “报——”

  在这特殊时刻,有斥候入殿禀报军情。

  “郤泠军于北面设伏,酆军不能及时赶到,我军被困狭翼山谷。”

  无人再有心等待张灵诲的回答,都不约而同站起来,紧张地望着殿中央。

  “元帅失去联络,恐已…恐已……殉国。”那人单膝跪地,双拳合抱举过眉顶,声音颤颤巍巍,两股战战,“酆国那边辩称,是我军出了奸细,传递的假消息。”

  话毕,有人晕了过去,有人仰天长啸,有人引颈大呼哀哉。这其中魏子缄反应尤为强烈,“放屁!!”他的话如惊雷乍起,“酆背信弃义,陷我军于不利,还敢反过来污蔑!”

  那军士看殿中混乱不堪,再行一礼,“接下来如何,请圣上下旨!”

  覃隐回过头,却见到谌映施施然起身,整理手札准备离开。

  “人算不如天算,善谋者好谋,也谋不过天。”覃隐走到他跟前,谌映本来正低着头,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冁然一笑,“先生又不是诸葛孔明,还能借东风不成?”

  他本意是宽慰,先生此次达不成目的,称不上失算。

  可覃隐话里不是这个意思。

  覃隐看了他好一会儿,手执虎符,“今天商议出结果之前,谁也不许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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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这群内讧不断只会推诿的朝臣性子,若不采取措施,恐怕开会三天三夜也拿不出对策。然而强威之下,仅一个下午,就制定了分东抗郤的决议。直至酉时,才陆陆续续走出大殿。

  街道点起长灯,马车停在宫外那么久,亦疲累得很。马蹄迈着沉重的步伐,覃隐坐在车里,按着鼻根,梳理近来乱局。内忧,外困,军事,政治,无一不是症结。

  在此刻站出来的人,同时也肩负重任,谌映,他想揽权没什么。若有才能上任也可。

  但是他实在不该妄图通过这样的途径,绕过他的途径。

  夕阳残照,日暮黄昏,无意识抚上手腕的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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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绳子给你,珠子还我。”她把药珠褪下来,红绳递给他,“我还有用。”

  失了效的药,能有什么用?覃隐刚从珞阳回来,路上还惦记着这事。视线从墙上挂的鹤氅移到她正在撰写的奏疏,跟暗害人的手链相比,后者不堪大用,的确没什么换的必要。

  颐殊再一次按下他的手,“红绳我在寺庙里求的……可以保佑如愿顺遂,平安大吉。”

  行,别让他知道谌晗也有一条。

  她继续说尉前宗的案子,“能从覃府偷盗面具,这个人必然知晓面具的存在,而且自己不依赖面具而活,与他本身利益不相干不冲突。否则,面具的事一旦曝光,得不偿失。”

  “就像宫中的珗薛,是绝不敢泄密,也不敢做局的,甚至严密监视方牒与康贤,日慎一日。她的身份败露,命不可惜,可惜的是她女儿以后也不能通过这条途径居佼佼上乘。”

  覃隐表示认同,她接着道:“但隗逐这人行事阴毒,也有权欲私心。此前他在宫里当差,后来扮作方士潜入皇宫,侍奉在皇帝身旁,天家对方士的话言听计从,让他体会到了好处。再者,他恨你们尹家的人。”

  “什么叫你们尹家的人……”很好笑。

  颐殊说这个可不是为了让他发笑:“隗逐恨尹辗,恨意转嫁于你。他特别了解你,还知道如何设局,让知道你与面具有关的人笃信无疑那就是你,让不知道面具的人觉得嫌犯身形气质与你极为相似,以讹传讹,有几率栽赃成是你。”

  “左右盘算,送上门的把柄,想对付你的人都在蠢蠢欲动。”

  她说的不无道理。

  刑部审尉前宗的案子,张家威逼利诱使尉府的管家指认,签字画押后将其杀害。

  有人证,物证,没有不在场证明,还要死守面具的秘密,等同于条条死路。

  “我去试试他。失效的药珠反正毒不死人。”

  毒不死的崔驭被隗逐尽心竭力照顾了半月有余,后来颐殊再去,隗逐坐在小院门口打着蒲扇晒太阳,给身旁小憩的崔驭煎药,虽然没有痊愈,但看得出来精神状态已好了许多。

  在她的预想中,隗逐该在得知崔驭来历后向谌晗告密,或对其起杀心,以表赤忠。但隗逐告诉她,他要回老家了,想把崔驭带回去继续疗伤。颐殊心虚,莫名生出许多愧疚之情。

  后来在渡口送别他们,覃隐跟着一起。

  颐殊几经迂折,话每次到嘴边转了个大弯,出不了口,他想笑,憋成内伤。

  渡口人来人往,不算拥挤,宓王府的马车经过。

  谌映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对他们微笑颔首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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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面具。

  使她落入水中,就可消去她的易容身份,告诉谌晗的能是他。

  往前倒推,有心制造对立,多次在谌晗那提起兄长谌旳的也能是他。

  再往前倒推,两次行刺帝王,一次未得手,一次差点得手,他都脱不干净。

  -

  经过段康桥,天色昏暗,桥上堆满积雪,八月酷暑,哪来的雪。走近一看,满桥都是白色纸钱,桥尾挂着丧幡,随风飘舞。打个卷儿,铜币纸钱就落到了河面上,诡异得紧。

  模糊影子藏在薄暮的尘雾后,覃隐问,“那是什么?”

  牙错答道:“百姓为祭奠元逸夫人,自发送葬的队伍。”

  与招魂幡交错的一刹那,覃隐支着额角靠在侧窗边。

  有帛条掠过他的头顶,轻拂他的面庞。

  刚到覃府,承诺不日将蒋昭平安送回的密信同步抵达。

  条件是不得再动用他手上的虎符。他捏皱那张纸,继续走入府邸。

  一步一步踏上石阶,甫一抬头,被风撩开的帘子露出几张侧脸,隐隐绰绰。

  正堂两两相对,八盏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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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官兵押解上玦自首的东埠县令入关。

  谁都知道这口黑锅可大可小,牢狱之灾可长可短,重要的是保住了性命。与之一同被关在囚车里带回的还有蒋昭,他大抵要被以协助失职罪的东埠县令逃跑的包庇罪论处。

  与东埠县令和蒋昭一起运送回玦的还有腐败贪墨案尚未补充的资料,县令入狱后交代出他所藏匿的账册四百多本,统共五十多箱,朝野震惊。他被革职丢官,布衣还乡。

  释放那天,东埠县令走出天牢,见到街上的百姓都站在外边。

  像是一种无言的默契。原来该有人带头,然后一呼百应,可他身上血污……一双双眼睛都凝在他颧骨瘆人的伤疤上,连小孩子也目不转睛地看着。

  啪。一滴水落在他的脸上。仰起脸,又一滴。

  接着是越来越多的雨珠掉下,黄豆那么大。

  百姓一哄而散。有人披蓑衣敞开来将他罩在斗篷底下,幺幺呵呵地带着他走,很快原地就空了。今晚不知道这位县令宿在哪位乡亲家,反正大家都争着抢着抱出被褥铺新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