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锲子(1 / 2)





  清末民初,环太平洋东海边的雁荡山。

  驮铃声叮叮当当地在空荡荡的山谷响,一行马队蜿蜒而过,车把式老萧眯眼看了一下日头,甩了一下鞭子,“今儿天可真好,正赶趟儿了个好太阳,老萧,都出来两月了,老婆没跟人跑吧?”

  老孙笼着手似睡非睡地打着瞌睡,闻言抬头,瞪他,“胡说什么?”

  老萧忙举手,“开玩笑,开玩笑的,哎,我说老孙,你趟子熟,你说东家怎么想的,咱不是说好了中秋回去的吗?可这都出来几个月了?你说咱们东家来这里干什么?每次买完了东西不都马上回去,赶上美酒节的,可这一次……?”

  “是啊,东家这次让人真摸不透,这次是大太太来的,虽说大太太以前跟着老爷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但已经多少年没出过门了,这一次……”老孙说。

  “瞧见那辆马车没有,里面装的……”老萧比了个小指尾。

  老孙似乎有点明白,脸都白了,“真是她?”

  “对!”老萧笼着袖子不想说话了。

  老孙咽了口唾沫,看着不远处那辆低调而华丽的马车,马车垂穗摇摆,镶金的铃当叮叮当当地响着,在青山翠绿之间轰轰往前走。

  他忽然打了个哆嗦,回头看了老萧一眼,不敢多问,也闭了嘴去。

  此时,马队来到了,壁立千仞的金屏嶂处,太阳已经慢慢下山,只在气象万千的各种石崖峭壁透出些许阳光出来,落在阴暗灰沉的山石树叶上,染上些许亮色。忽然间,山岭间的寂静被打破了,几只兔子惊慌跳着逃跑,连沐着最后阳光的树叶也似乎在微微颤抖,感受到了那如阴云一般慢慢聚拢过来的恐惧。

  另一辆马车里,龙古氏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随着马车颠簸,看了一眼前边的马车。

  帘子揭起,露出了一角,显出了斜躺在车板上的年青女人,女人被五花大绑着,因为长时间没有水喝,已经神志不清了,干枯的嘴唇裂开了几处血丝,她的双目被黑布蒙住,手指粗的麻绳把她的胳膊四肢勒出深深的血痕,她已经长时间没有动弹,灰白的皮肤更让人以为她是个死人,马车似乎硌到了个石子,剧烈一震,她微微动了一下胳膊,这才让人感觉她还活着。

  这是著名的龙家商队,生意遍布全国各地,驴队之上,驮着换回来的有大禹杜酿之称的绍兴美酒,如果是以往,这一队队的美酒会直接运回去龙家总店,再发卖各处,可这一次,商队途经雁荡山却拐了个弯,来到了金屏嶂处,商队里的只有几个少数她的亲信才知道,这一次出外运货,只是一个借口,为的就是趁大爷没回来之前,处置了大爷这个小妾。

  太阳终于全都落山,白天里仙境十足的万象嶂黑岩林立,顿时阴冷异常,几声老鸦盘旋而叫,更增添几分恐怖。

  龙古氏不敢深想,儿子回来之后,这个祸害已经不见了踪影,又会引起怎么样的家庭动荡,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个祸害会毁了儿子,毁了龙家。

  一家多以前,儿子从外边带来了这个女人,儿子年青,但眼光也高,无论怎么漂亮的女人新鲜不过三天,她也没放在心上,这女人不光漂亮,还有一手好手艺,绣出的东西仿佛是活的一般,一个晚上可以绣出其它绣娘一年才能绣出来的绣品,龙老爷从中看到了商机,马上进军织绣业,替龙家赚了不少的钱,龙古氏就默许了儿子将她留下。

  可谁知道事情后来成了那样?

  马队停了下来,龙古氏伏着帮工的手下了轿子,压抑着心里的烦躁说:“赶快动手!”

  年青女人却依旧死寂般的不动。

  几个五大三粗的帮工揭开了帘子,一个帮工进了轿子,另外一个帮手,解开了轿子底部固定捆绑着她的铁链子,却不敢替她松绑,直接将她从马车上拖了下来。

  女人的头砰地一声撞在地上,撞得尘土飞扬,却没有人理会。

  另几个杂工拿了锹铲等工具下来,却不敢私自做主,走到龙古氏跟前怯怯然请示,“太太,在哪挖?”

  龙古氏看了一眼黑幽幽的山峦,冷笑,“召华不是说在这座相思女崖下捡到她的吗,就在这儿挖!”

  几个杂工赶紧动手。

  女人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发髻散乱,有杂工点亮了火把,火光照耀之处,赫然照出那麻绳用金银扭绞成一个个古怪的结子,古怪结子互相锁扣,再连接成了一条长长的绳子。

  龙古氏坐到了杂工搬来的椅子上,想起儿子的反映又开始心烦。

  一切原本是好的,可她哪里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如果她一直绣那些正常的花草树木替龙家赚钱,自己也会继续默许她跟随在儿子身边,替龙家赚钱,替儿子生儿育女,可她后来绣的,那是些什么?龙家世族,谁家没有一两件阴私之事,龙古氏厌恶地看了捆在地上的女人一眼,想起那些绣品,依旧遍体生寒。

  她绣出来的大幅绣品上,出现了被投入古井的贱婢,被处置的勒死的下人,老爷生意场出现冲突时被暗杀的人,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进到了他们的脑子里,把那些最阴暗的记忆扒了出来。

  一幅幅绣品被织出,每织出一幅,就让人不寒而栗。

  看到过绣品的下人都已经被处死了,可流言却还是仿佛无所不在的阴云,笼罩在龙家大宅上空。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龙古氏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但从今以后,她也不想再知道了解了,就让这雁荡山的岩石尘土把一切都埋葬了吧!

  女人名叫秀小青,儿子在雁荡山的断崖之下发现的她,她那时遍体鳞伤,骨瘦如材,据儿子说,仿佛从某处山洞爬出来的,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带回龙宅之后,经过调养,才慢慢恢复了过来,绽放出惊人的美丽来。

  那些不祥的绣品出现之后,龙老爷就找人劝过她,可只换来了她窜挫着儿子出逃,还好老爷布置周全,才把他们捉了回来,把儿子强行软禁,可那些拦截她的下人们却发生异常,再也吃不下正常饮食,有的发疯,有的发狂,生生的饿死。

  她被关进了厚厚的岩石砌成的房子里,房子里只留一下一个小天窗,四面密不透风,可有天早晨,有人却发现看守石屋子的家丁失魂落魄躺在了石屋门边,嘴里叫着妖怪妖怪。

  老爷请了胆大包天技艺高超的武术名家看守石屋。

  好几天晚上,他们中有人从石屋狭小的天窗望了进去,看见了那女人的手变成了八支,吸附在墙壁上,如蜘蛛一般,女人的脸变成了可怕的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