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剩饭风波
第12章：剩饭风波
背着爷爷，后婆婆时常让我没好果子吃。在饭桌上，她不是趁爷爷边吃饭边低头看《半月谈》，抑或是端起碗，把脸埋到碗里刨最后那点儿饭的当儿，瞪着我使劲用筷子在那素菜的上空点来点去，再不就是在清晨很早，天还没亮透，爷爷去操场上跑步，锻炼绅、体走开的时候，她就把我吼起来，去厨房帮忙，于是，我也只好从睡梦中拔出来，强打起精神，睡眼惺忪地走进厨房，去替她择菜，扫地，抑或是坐到煤炭堆前给她捶煤炭，把它们一块块的敲成小块存到簸箕里。
我可以忍受打骂，可以面对一次次不公待遇的时候，从而显得无所谓，反正，我是个丫头片子，再说了，她也并不是我的亲婆婆，我知道，她的心肠歹毒着，我常想我那亲婆婆又是个什么样呢？她应该长得很好看，至少比她要漂亮吧？我从未见过她，包括我没记忆的婴儿时代也没与她蒙过面，据说是因为我那个亲婆婆没有工作，所以，当年我的爷爷才带着他的大儿子林孝昆，斩钉截铁地与我现在这个红鼻子婆婆在一起的，只因为，她是拿工资的人，这是后来我外婆告诉我的。
我对这一点儿常常显得惋惜不已，直到现在我都还觉得自己的人生是那样的残缺不全，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的人没看见过自己亲生的婆婆呢？虽然，我的外爷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外婆曾告诉我，我出生后不久，外爷见过我，只是我那时还没记忆罢了。
哎！现在当我一想起那天的事，仿佛后婆婆那张狰狞的脸庞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天中午放学后，华子没回家，她炒了糖醋白菜，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菜里面还可以放白糖，而且，那味道也还是很不错的。
“来，华子，尝一下，好不好吃？”
后婆婆站在灶台前，夹起一筷子白菜朝华子示意着，他很快就跑了上去，我站在门边的那张桌子前，朝他羡慕不已地看着。
“嗯，好吃！又酸又甜，好好吃哦外婆！”
华子感到很满意，几乎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我落寞地看着他在后婆婆面前撒着娇，我知趣的站在那儿把桌子擦了又擦，爷爷那天中午有事，就不回家吃饭了，碰巧中午华子也来了，于是，我就显得更加沮丧了，我第一次看见后婆婆在炒菜的时候露出了笑意，我知道，因为华子来了。
我麻利地把碗筷摆放好了，后婆婆铲起刚炒好的糖醋白菜就朝我呵斥道：
“快点儿过来端！”
那当口，明明华子就站在那灶台前，盘子，他伸手可触，即便是那样，后婆婆也不放过我，我走上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地从她手里接过盘子来，华子像个跟屁虫似的屁颠屁颠地走在我后面，他可一点儿规矩也不讲的一哧溜地就坐到了那张高高的凳子上，我站在一边，端着碗，羡慕地看着他愉快地咀嚼着，华子，吃饭相当快，狼吞虎咽着，看见他碗见底了，后婆婆就吩咐我再去给他盛一碗。
“外婆，我吃不完了。”
过了一会儿，突然华子侧过身子对着那边正在碗柜前走来走去着的后婆婆说道。
“吃不完，就放到那儿嘛。”
后婆婆的回答显得是那样的慈爱。
华子从凳子上滑下来，转身离开了厨房，跑去他教室了，留下我独自一人地呆在那儿，那时，我还没吃完，于是，我坐到他刚刚坐过的那张凳子上，消受着后婆婆的拿手好菜，我想不明白，明明我是讨厌她的，可是，那天中午，她炒的那道糖醋白菜着实好吃，一次次挑逗着我的味蕾，一股好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但那却是刹那间的事。
“我还去不去再舀一碗呢？”
毕竟那菜确实不赖啊！
那时，盘子里的糖醋白菜还有一点儿，我踌躇着，想再去舀一碗干饭，就着它，把盘子里的最后那点儿消灭干净。
后婆婆在灶台前把一张帕子放在那锅里搓来搓去，我过去舀饭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儿，并没干涩我，我想我真的还想再吃一碗啊。
站在饭锅前，我却再次犹豫了，拿不准究竟舀还是不舀，原本，我想放下勺子，打算不再吃了，我隐约地感到似乎那个中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末了，我还是坚定不移地拿起勺子，朝碗里添上了。
屋子里沉寂着，校园里渐渐变得安静起来，我知道就要上课了，可是，我还并不能马上就离开，我得把碗里的饭吃完，是我自己去舀的，可是，我确实是再也无法下咽了，我的肚子已经撑得老大老大的了，仿佛被一根线紧紧地拽着，稍一动弹，就扯得生疼生疼的。
我不愿与后婆婆说话，只要没必要，我尽量不去招惹她，所以，我也并不打算告诉她我吃不完的事实，最后再坚持了一番，我想那时我那痛苦的表情，应该算是到了及至了吧？如果世界上要捋一条最残酷的刑罚，我觉得应该算撑死吧？
我感到自己再也不能动弹一下了，终于，忍不住：
“婆婆，我也吃不完了。”
她并没回答我，继续干她的事，我以为她没听见。
“婆婆，我也吃不完了。”
我没看见后婆婆脸上那时泛着绵绵温情，像之前对待华子那样，而是，再次短暂的沉寂后，我看见，她突然转过身来像终于发现什么可以治我的方儿似的走上来，朝我的碗里狠狠地看一眼儿，然后又不好气地凝视着我，仿佛要从我的脸上找出什么理由似的，她转过身去，我以为，她就此放过了我，虽然我不是她的亲血脉，但是，刹那间我分明听见她用一种极为严厉的腔调朝我呵斥道：
“吃！吃不完也吃！哪个喊你舀那么多？！”
她说“吃”字的时候，显得格外用力，似乎整个身子都跟着那个字一起震荡了起来。她穿着一件红毛衣，外搭一条灰色的棉背心，稍稍地佝偻着背，一撅一拐的，可是，即便是如此，对于我来说，那也是个狠角色！
她颤巍巍地走到墙壁前，把手里的抹布朝钉子上挂，
那时，看着她的背影，我就恨不得找块石子朝她的背上重重地扔过去，把那老妖婆立刻打趴下，让她也瞧瞧我林小雨也不是好惹的，我幻想着，埋着头，捏着筷子，作出一副吃饭的架势，突然，她走上来，奋力地一把将碗夺过去，又“砰！”的一声放到我面前，然后拽着我的头发就朝那碗里摁，一个劲儿地数落我：
“吃！今天你给我吃完！吃不完莫舀那么多！莫舀那么多！啊？！莫舀那么多！听到没？莫舀那么多！”
她像念经似的，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刹那间，我泪盈于睫，险些在她的摇晃里从凳子上栽下来，眼泪像两条线似的，扑簌簌地淌下来，掉到碗里，我埋着头，抽泣着，把脸上粘着的饭粒一个一个地扯下来重新放进碗里。
就在那当口，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声终于拉响了。
“吃！今天不给我吃完，就不许去上课！”
看架势，后婆婆一点儿也不为即将到来的下午第一节课担心，可是，我的确还是要去上课的呀！我埋着头，紧紧地抠着凳子，过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竟然撂下碗，头也不回地从厨房里逃之夭夭了。
那样的感觉可真好！我从未有过！第一次胆敢以下犯上，我觉得我终于胜利了一次！做了一回自己的主人！
当我还没跑出多远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后婆婆那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狗东西！你给我回不回来――！”
哼！我可没那闲工夫，我得去上课了，上课大于天！没有什么比上课都还要来得重要的了。
当我终于逃向教室，坐在位置上的时候，眼泪便又沁上来了，语文老师走了进来，教室里响起了起立声，我感到周身乏力，我真想倒在床上，蒙着被子，伤伤心心地哭上一场，可是，我还是不得不跟着站了起来，当教室响起老师好的时候，一低头，泪水便掉了下来，我赶忙抬起手来用别人察觉不到的姿势一把揩掉了。
我想逃走，什么东西也不带的悄不声的远远地逃离那个地狱，那时，在我幼小的心灵看来，总有一天我会逃走的！后来有一天在学校里，我看见一个陌生的好人，他长得不是很高大，有着一双很黑的眼睛，说话的时候老是朝我微笑着，穿一件红色的运动服，立刻就吸引住了我，我把捡到的篮球递给他，他朝我笑了笑，从那以后，我的脑海里时常会浮现出那个阳光晴好的周日午后，那个红色的背影，后来，终于在梦里，我再次见到了他，我说：
“带我走嘛？叔叔？我想跟到你，就算不给我饭吃，让我睡在大街上，都可以，反正我不想再住在这里了。”
背着爷爷，后婆婆时常让我没好果子吃。在饭桌上，她不是趁爷爷边吃饭边低头看《半月谈》，抑或是端起碗，把脸埋到碗里刨最后那点儿饭的当儿，瞪着我使劲用筷子在那素菜的上空点来点去，再不就是在清晨很早，天还没亮透，爷爷去操场上跑步，锻炼绅、体走开的时候，她就把我吼起来，去厨房帮忙，于是，我也只好从睡梦中拔出来，强打起精神，睡眼惺忪地走进厨房，去替她择菜，扫地，抑或是坐到煤炭堆前给她捶煤炭，把它们一块块的敲成小块存到簸箕里。
我可以忍受打骂，可以面对一次次不公待遇的时候，从而显得无所谓，反正，我是个丫头片子，再说了，她也并不是我的亲婆婆，我知道，她的心肠歹毒着，我常想我那亲婆婆又是个什么样呢？她应该长得很好看，至少比她要漂亮吧？我从未见过她，包括我没记忆的婴儿时代也没与她蒙过面，据说是因为我那个亲婆婆没有工作，所以，当年我的爷爷才带着他的大儿子林孝昆，斩钉截铁地与我现在这个红鼻子婆婆在一起的，只因为，她是拿工资的人，这是后来我外婆告诉我的。
我对这一点儿常常显得惋惜不已，直到现在我都还觉得自己的人生是那样的残缺不全，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的人没看见过自己亲生的婆婆呢？虽然，我的外爷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外婆曾告诉我，我出生后不久，外爷见过我，只是我那时还没记忆罢了。
哎！现在当我一想起那天的事，仿佛后婆婆那张狰狞的脸庞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天中午放学后，华子没回家，她炒了糖醋白菜，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菜里面还可以放白糖，而且，那味道也还是很不错的。
“来，华子，尝一下，好不好吃？”
后婆婆站在灶台前，夹起一筷子白菜朝华子示意着，他很快就跑了上去，我站在门边的那张桌子前，朝他羡慕不已地看着。
“嗯，好吃！又酸又甜，好好吃哦外婆！”
华子感到很满意，几乎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我落寞地看着他在后婆婆面前撒着娇，我知趣的站在那儿把桌子擦了又擦，爷爷那天中午有事，就不回家吃饭了，碰巧中午华子也来了，于是，我就显得更加沮丧了，我第一次看见后婆婆在炒菜的时候露出了笑意，我知道，因为华子来了。
我麻利地把碗筷摆放好了，后婆婆铲起刚炒好的糖醋白菜就朝我呵斥道：
“快点儿过来端！”
那当口，明明华子就站在那灶台前，盘子，他伸手可触，即便是那样，后婆婆也不放过我，我走上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地从她手里接过盘子来，华子像个跟屁虫似的屁颠屁颠地走在我后面，他可一点儿规矩也不讲的一哧溜地就坐到了那张高高的凳子上，我站在一边，端着碗，羡慕地看着他愉快地咀嚼着，华子，吃饭相当快，狼吞虎咽着，看见他碗见底了，后婆婆就吩咐我再去给他盛一碗。
“外婆，我吃不完了。”
过了一会儿，突然华子侧过身子对着那边正在碗柜前走来走去着的后婆婆说道。
“吃不完，就放到那儿嘛。”
后婆婆的回答显得是那样的慈爱。
华子从凳子上滑下来，转身离开了厨房，跑去他教室了，留下我独自一人地呆在那儿，那时，我还没吃完，于是，我坐到他刚刚坐过的那张凳子上，消受着后婆婆的拿手好菜，我想不明白，明明我是讨厌她的，可是，那天中午，她炒的那道糖醋白菜着实好吃，一次次挑逗着我的味蕾，一股好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但那却是刹那间的事。
“我还去不去再舀一碗呢？”
毕竟那菜确实不赖啊！
那时，盘子里的糖醋白菜还有一点儿，我踌躇着，想再去舀一碗干饭，就着它，把盘子里的最后那点儿消灭干净。
后婆婆在灶台前把一张帕子放在那锅里搓来搓去，我过去舀饭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儿，并没干涩我，我想我真的还想再吃一碗啊。
站在饭锅前，我却再次犹豫了，拿不准究竟舀还是不舀，原本，我想放下勺子，打算不再吃了，我隐约地感到似乎那个中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末了，我还是坚定不移地拿起勺子，朝碗里添上了。
屋子里沉寂着，校园里渐渐变得安静起来，我知道就要上课了，可是，我还并不能马上就离开，我得把碗里的饭吃完，是我自己去舀的，可是，我确实是再也无法下咽了，我的肚子已经撑得老大老大的了，仿佛被一根线紧紧地拽着，稍一动弹，就扯得生疼生疼的。
我不愿与后婆婆说话，只要没必要，我尽量不去招惹她，所以，我也并不打算告诉她我吃不完的事实，最后再坚持了一番，我想那时我那痛苦的表情，应该算是到了及至了吧？如果世界上要捋一条最残酷的刑罚，我觉得应该算撑死吧？
我感到自己再也不能动弹一下了，终于，忍不住：
“婆婆，我也吃不完了。”
她并没回答我，继续干她的事，我以为她没听见。
“婆婆，我也吃不完了。”
我没看见后婆婆脸上那时泛着绵绵温情，像之前对待华子那样，而是，再次短暂的沉寂后，我看见，她突然转过身来像终于发现什么可以治我的方儿似的走上来，朝我的碗里狠狠地看一眼儿，然后又不好气地凝视着我，仿佛要从我的脸上找出什么理由似的，她转过身去，我以为，她就此放过了我，虽然我不是她的亲血脉，但是，刹那间我分明听见她用一种极为严厉的腔调朝我呵斥道：
“吃！吃不完也吃！哪个喊你舀那么多？！”
她说“吃”字的时候，显得格外用力，似乎整个身子都跟着那个字一起震荡了起来。她穿着一件红毛衣，外搭一条灰色的棉背心，稍稍地佝偻着背，一撅一拐的，可是，即便是如此，对于我来说，那也是个狠角色！
她颤巍巍地走到墙壁前，把手里的抹布朝钉子上挂，
那时，看着她的背影，我就恨不得找块石子朝她的背上重重地扔过去，把那老妖婆立刻打趴下，让她也瞧瞧我林小雨也不是好惹的，我幻想着，埋着头，捏着筷子，作出一副吃饭的架势，突然，她走上来，奋力地一把将碗夺过去，又“砰！”的一声放到我面前，然后拽着我的头发就朝那碗里摁，一个劲儿地数落我：
“吃！今天你给我吃完！吃不完莫舀那么多！莫舀那么多！啊？！莫舀那么多！听到没？莫舀那么多！”
她像念经似的，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刹那间，我泪盈于睫，险些在她的摇晃里从凳子上栽下来，眼泪像两条线似的，扑簌簌地淌下来，掉到碗里，我埋着头，抽泣着，把脸上粘着的饭粒一个一个地扯下来重新放进碗里。
就在那当口，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声终于拉响了。
“吃！今天不给我吃完，就不许去上课！”
看架势，后婆婆一点儿也不为即将到来的下午第一节课担心，可是，我的确还是要去上课的呀！我埋着头，紧紧地抠着凳子，过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竟然撂下碗，头也不回地从厨房里逃之夭夭了。
那样的感觉可真好！我从未有过！第一次胆敢以下犯上，我觉得我终于胜利了一次！做了一回自己的主人！
当我还没跑出多远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后婆婆那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狗东西！你给我回不回来――！”
哼！我可没那闲工夫，我得去上课了，上课大于天！没有什么比上课都还要来得重要的了。
当我终于逃向教室，坐在位置上的时候，眼泪便又沁上来了，语文老师走了进来，教室里响起了起立声，我感到周身乏力，我真想倒在床上，蒙着被子，伤伤心心地哭上一场，可是，我还是不得不跟着站了起来，当教室响起老师好的时候，一低头，泪水便掉了下来，我赶忙抬起手来用别人察觉不到的姿势一把揩掉了。
我想逃走，什么东西也不带的悄不声的远远地逃离那个地狱，那时，在我幼小的心灵看来，总有一天我会逃走的！后来有一天在学校里，我看见一个陌生的好人，他长得不是很高大，有着一双很黑的眼睛，说话的时候老是朝我微笑着，穿一件红色的运动服，立刻就吸引住了我，我把捡到的篮球递给他，他朝我笑了笑，从那以后，我的脑海里时常会浮现出那个阳光晴好的周日午后，那个红色的背影，后来，终于在梦里，我再次见到了他，我说：
“带我走嘛？叔叔？我想跟到你，就算不给我饭吃，让我睡在大街上，都可以，反正我不想再住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