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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祸不单行(2 / 2)


屋子渐渐变得沉寂,我感到很庆幸,杨莹珍没向通常那样追进来打,使我忧伤的心绪能够得到暂且舒缓,我够起身来,站到凳子上,对着镜子凝视着自己,我看见那镜子里那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儿颇为惊恐地睁着一双双眼皮的眼睛,由于刚刚哭过,看上去那双眼睛显得就更加的深邃了。

我微微地嘟起嘴来,冲自己变换了个表情,然后又恢复到先前的样子,沮丧的神情便再次浮现在了眼帘。

于是,我又爬下来,仰在椅子里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林志枫的房间宽敞,亮堂,月亮门外就是我家的小阳台,用木板做成的,三面边沿围着一尺来高的铸花铁栏杆,蓝色的漆,在我们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打眼,总之,是很漂亮的了,与周围邻居的老旧房舍相比,显得就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高级。

月亮门旁边各嵌有一个扇形的小小窗户,我常常溜进去,把我在放学路上,从后山上采摘到的那些小野花插、进一个盛有清水的瓶子里,然后放到那窗户上,看上去就更加的漂亮了,可是,那不是我的房间,我常常想象着那若是我的房间就好了,那样的话,指不定我会把它装扮得有多美呢,我会让山间野花遍布我的屋子,就像我生活在花丛中一样,那样子,真是惬意至极啊!

可是,那并不是我的房间,我的房间只是后面的那个堆杂物的小阁楼,破破烂烂的,还有老鼠不时地穿梭于其间。

林志枫睡觉的那张床真是气派啊!我凝视着,那是一张宽大的漆着朱红色油漆的古色古香的木床,靠着墙壁的那面床栏杆上还有两处安放相片,抑或是镜子的地方,林志枫什么也没搁在上面,空空的,我觉得,那样一张漂亮的床,配他,真是倒了大霉了,若是我,不知要把那床铺每天都拾掇得要多整洁就有多整洁,不像他,时常他的床上都是乱糟糟的。

哎!在心里,我沮丧地叹了口气,便无心再去欣赏他的房间了,反正也不是属于我的,于是,我只好把目光收回来,重新落到面前的那张写字台上。

多么舒服的宝座啊!

那是林志枫的写字台,是杨莹珍与林孝昆专门买回来赐予他的,写字台呈梳妆台的样子,靠里面边沿的地方做有一个立式的镜子,两旁还各有一个相框,里面夹着两张林志枫放大了的相片。那样精美的写字台我是没份儿的,每晚只能就着大屋里昏暗的小灯趴在凳子上写作业,饭桌也是不能用的,因为,在杨莹珍他们看来,比起我的作业来,桌子上的那些残羹冷炙显得重要多了。而林志枫却不同,他有着专属的写字台,那却是我的禁区。

我托着下巴颌,眨巴着眼,就想要是我也能在上面做一次作业,应该是不错的吧?于是,我左右环顾一下,趁着没人,定了定神,林志枫也不知道跑哪儿疯去了,那段时间,听说他成立了自己的青龙帮,成天在外面超社会,我想,他一定是香港的武打片看多了,不管那么多,总之,我感到情绪越来越好。

渐渐地我把目光落在写字台上放着的那个笔筒上,里面放着一只泛着光泽的宝蓝色精致钢笔,旋即,我的小脸蛋便绽放了笑意,因为,接下来我准备写一张字条,然后贴到写字台最高的位置。

“林小雨的写字台”

在想象里,我完成了心愿,可是,上天似乎再次与我作对了,吸墨水时,我把墨水掉在写字台上了!

我怔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木头的纹理渐渐晕染开来,我惊恐地睁大眼睛,只觉大祸临头,我不安起来:

“该死的墨水,该死的墨水!”

我拿着帕子,狠狠地一遍遍地擦拭着,急得似乎眼泪就要下来了,林志枫那家伙可怕的样子不断地浮现在脑海,在这个家里,虽然他大不了我几岁,但是,他得到过家里一把手的特别许可,同样可以修理我。

“你哥哥错的也是对的!”

这是林孝昆曾经郑重地告诉我的,那时,我眨巴着眼,很懦弱地看着他瞪着那双死鱼眼朝我狠狠地宣布道,接着,我便没办法地垂下了头,不敢再辩解!林志枫常常用拳头揍我脑袋,拿我练功,有次,他看见我的作业做错了,就狠狠地在我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一公斤等于几斤?啊?!”

说着说着,他就狠狠地揍我起来,把我的脸颊扇来扇去,我抿着唇,噙着泪水,不知所措,他常常借着我做错了题收拾我。

有时候觉得,我宁愿挨林孝昆的木片子,也不要被他那样揍脑袋,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力气会那么大,通常我都吃不消。

墨渍像颗钉子似的钉在上面了,林志枫明天回来一看,一眼儿便会发现的,那样的话,就知道是谁的杰作了。

我坐在那儿,把脸颊搓来搓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刀!”

突然,灵光乍现,我狂喜着,“嚯”的一下拉开抽屉来,我知道林志枫的那些小刀之类的玩意儿放在里面,于是,我拿起小刀来,一下下地用力地戳掉墨渍,我欢快极了!看着那坑,我长长地出了口气,终于感到如释重负。

那个夜晚,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却突然听见林志枫从外面回来了,心想:“不是说晚上不回来了的嘛?”

在大屋里,那家伙与林孝昆他们说了会儿话,不久我便听见他急吼吼地上了楼,进了他的房间,一切又恢复了宁静,我想,那家伙大概睡觉了,我也就再次放心了。

早上的时候,我感到似乎有人在不住地拽我,我睁开眼来,看见林志枫那家伙正咬牙切齿地盯着我,一边把我从床上拖起来,一边气汹汹地仰起头,可怕地瞪大眼,嘴巴裂开一道缝来,将下巴颌朝前倾着,像狗一样露出下颌上的那排牙齿来。

“你把我的写字台弄烂了哈!我告你!妈——”

林志枫带着伤心的腔调喊了一声杨莹珍,开始搬救兵,我披头散发地被他拉出木楼后面的那个小旮旯。

“哥哥写字台上的那个洞啷个回事?!”

林孝昆拿着木片,坐在早餐的桌边,翘起二郎腿,把木片在左手的手心上轻轻地点着,那是他每次要打我前惯有的动作,那预示着我又要挨揍了。

我耷拉着头,咬着嘴、唇,悄悄地绞着裤头。

“问你!啊?!哥哥写字台上的那个洞是不是你弄的?!”

我杵在那儿,呆若木鸡,看见林孝昆的脚一下放下来,正要躲闪,却狠狠地吃了他一木片:

“不开腔不开腔!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个龟娼妇!”

那当口,伴随着那木片的“啪啪”声,林孝昆打起我来就像唱歌似的。我不住地退着,却被他一把抠住下巴,狠狠地在我的脸颊上再次扇了两下。

我睁着眼,眼泪扑簌簌地朝外滚下来。

“爸爸,我来!”

林志枫一把夺过林孝昆手里的木片,歪着脑袋,带着挑衅的样子看着我,那意思是不说的话,他立马就要开打了。

“昨天晚上,我在哥哥的屋里耍的时候,吸墨水的时候掉了坨在桌子上。”

“哪个喊你去的?啊?!你弄那墨水瓶子干啥子?啊?!”

杨莹珍放下筷子,突然走上来,一把拽起我就朝院子里拖,刹那间,门前那些拥着看热闹的邻居让开一条道来,在台阶上我踉跄着,被她一路拖拽着,然后一把摁到院子里。

“给老子跪到晚上。”

我睁着一双泪眼,看见杨莹珍披散着头发步上台阶,“砰”一声将门关严了。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不一会儿,我就觉得自由了,虽然,在那大庭广众的,我可怜兮兮地跪在那儿,膝盖冻得似乎将要失去了知觉,但是,那时的我,的确是轻松的,因为,我又一个人呆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