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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虎口(2 / 2)




「或许是吧。」



皇帝拿起葡萄酒瓶将酒倒入空酒杯中,将半杯酒一口饮尽的皇帝将酒杯放回桌上。停了一下后,皇帝缅怀地仰望天花板。



「迄今为止和许多的将领一起驰骋沙场,同我共赴战场的将军中,也有人对和平的世界感到不过瘾,而这些人眼中注意到的人就是你,萨法卡尔。」



萨法卡尔在眼前大力摇着双手。



「不不不,这样实在太高估我听来反而讽刺。」



皇帝眯起眼睛。



「谦虚过头会被怀疑心怀鬼胎喔?」



萨法卡尔内心不禁咋舌。



(刚刚的回答有些不妥吗?)



「不是有句成语是『兔死狗烹』吗?」



「有听过,意思是『兔子死了,猎狗就被人烹食』吧?」



「没错,和平的帝国已经不需要动不动就开战的将军了。这些人或许会阻碍第二代君主的工作,所以我之后会慢慢处理掉这些人。」



「因为已经不需要他们了吧。」



「但不是现在。在帝国的臣子百姓眼中,仍记得与我共赴战场的那些将军们的骁勇英姿,倘若现在肃清那些人,恐怕会指责我并招来不满。」



萨法卡尔轻轻耸肩。



「成为世界帝国的初代皇帝就变得格外谨慎。」



「因为守护的事物愈大,行事上就要愈谨慎。你总有一天也会懂这个道理的。」



「现在的我没有什么要守护的啊。」



「所以才说是总有一天,给我好好听话别插嘴。」



「我不是有意打断的……不,请您继续。」



「也就是说。」



皇帝探出身子。



「那些人对皇太子或许会心生不满。皇太子虽然能维护好帝国,却不是能开拓领土的男人。不过,我们也已经不需要新的领土,即便想要取得更多或哪怕已经获得更多的领土,也是苦劳多而获益少。比起频频回顾过去的丰功伟业,维护现有的才更辛苦,但那些军痴却不懂这道理。」



初代皇帝眯眼看着六皇子。



「我要说的不是你自己怎么想,而是那些家伙已经意识到你所以很危险。」



「……」



「意思是我不希望你留在帝都,明白吗?」



「嗯,我明白,也就是要我离开这个国家吧。」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皇帝动作夸张地摇着右手。



「你是我可爱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由分说就抛弃你呢。」



(别这么说,您肯定会毫不在乎就把我给丢弃的。)



萨法卡尔在内心反驳,却完全不表露心思地反问道:



「那您打算怎么做?」



「我会派你到新的地方担任新职务。」



「喔,那我要去何地做些什么呢?」



「派任地点是东边境州,具体的地点是要塞城市埃鲁阿拉。」



连萨法卡尔这次也隐藏不了内心的动摇。



「哎呀,那、那里是……」



「没错,那是帝国北边的关口。这座要塞城市是作为防御北方蛮族的防波堤,可以说是目前帝国唯一仍维持临战状态的城市。」



萨法卡尔靠向长椅靠背,脖子往后仰望天花板并大大叹口气。



「被抛到很遥远的地方呢。」



「连你也觉得害怕了吗?」



脸转回来的萨法卡尔点头回答:「是的。」



「连膝盖都在颤抖了。」



「若想发火,就去北方高原将他们痛打一顿吧。」



皇帝不怀好意地咯咯笑着。



「北边的高原地带有多达三十万的骑马民族,很适合让你练练手脚喔?」



「我可不想做这样的自杀行为,但对方如果攻过来就非得正面迎击不可。那您要派多少兵员给我?」



「不会派任何兵员给你。」



萨法卡尔惊讶地瞪大眼睛。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让你用当地的兵力。」



萨法卡尔眼神狐疑地看向父亲。



「……埃鲁阿拉有多少兵员?」



「因为有一个军团,五千吧,不对,现在是四千吧?」



(原来是这样啊!)



萨法卡尔总算心里有底了。



主要是英雄王——初代皇帝将萨法卡尔作为用了就丢的棋子派到边境工作,打算磨光他的精力。



「这样的兵力能应付多达三十万的蛮族吗?」



「那里是在天险之地打造的要害,只是驻守不需要太多的兵力。」



如此回答的皇帝,内心暗自补充了一点。



(而且那里的守将或守兵,大多是犯了罪而被中央驱逐出去的家伙。)



「头痛了起来。」



萨法卡尔弯起上身抱着头。皇帝冷冷地看着这样的他宣告:



「我命你为东边境州的州官,派任地是埃鲁阿拉。不过东边境州除了埃鲁阿拉外几乎没有像样的城市,所以自然而然就选在那里了。我先声明,若你随意离开埃鲁阿拉就视为有谋反之意。」



萨法卡尔表情渗淡地看着皇帝。



「就说了我才不会这么做。」



「前往赴任地点以及其他详细事项,执务官们会跟你说。」



表示谈话结束的罗姆尼耶斯一世伸出手说:



「保重吧。」



「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驻守在埃鲁阿拉的士兵、指挥官与现今的州长官都由我来指挥……可以这么理解吧?」



皇帝再度呵呵笑起来。



「嗯,可以,你可以尽情使用他们。」



但却在心中暗忖。



(不过那些人会不会乖乖听你的话,那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埃鲁阿拉的军图最近有一段时间没补充兵员,应该减少到近四千的兵数,所以可以增兵到规定的五千人。」



「是吗?谢谢。」



嘴上这么说,萨法卡尔内心却默默叹气。



(真受不了。虽然已想过可能被帝都放逐,但竟然是要去东边境州的埃鲁阿拉。真服了他,如此一来说不定真的就回不来了。)



说起来埃鲁阿拉是帝国版图尽头也挺好的,与其说它是版图尽头,就算说它是脱离帝国版图也不为过。即便埃鲁阿拉的兵员能自由运用,那里离帝都还是太遥远。途中几个据点城市的驻守军队都有好几个,只有一个军队(五千)的兵力实在太少。



不仅如此。



北方蛮族在数年前惨败给英雄王所率领的部队,目前虽然安份,但一有机会就会趁机侵略帝国领域。若让蛮族进到埃鲁阿拉,就会因任务失败而遭到解任。



要是遭到解任,萨法卡尔将无处可去,说不定还会被带回帝都究责,在这种状况下回到帝国肯定是坐牢。或者与蛮族对干战死沙场,如果有幸存活下来,就是老死在边境吧。无论哪一种,都等同于萨法卡尔的未来已经被关上。



(既然这样还不如孤注一掷,举兵推翻父王……)



想到一半,萨法卡尔连忙打消脑中的野心。



(这样就着了对方的道。既然对我说了这些,父王不可能没想过我可能会起义造反。搞不好是故意引诱我才这么说的,不能趁了对方的意。为了让父王知晓我没有半点造反之意,不只是士兵,最好连家臣都不要全带过去。带去埃鲁阿拉的随从愈少愈好,剩下的人就解雇吧。更何况,根本不会有家臣会跟以前一样侍奉被放逐到边境的皇子吧。这部分先不提,总之,隐忍自重才是上策。)



这完全看不出能开启什么未来,很可能什么未来都开不了。



不过,萨法卡尔忍耐力超群。



以结果来看,这样的忍功为他开放了崭新的未来,但在这个时间点,本人连作梦都没想过。



「必须为前往派任地做准备,您可以给我多少时间?」



萨法卡尔提问,皇帝沉吟思索半晌。



「……十天够了吧?」



十天哪够准备什么,但也没有好方法能要求延长时间,若被怀疑在打什么主意反而麻烦。



(干脆就带着随身之物直接出发比较安全。)



萨法卡尔决定这么做。



「因为不用带士兵和家臣,所以花不了那么多时间,五天应该就够了。」



「是吗?既然这么说我是无所谓喔。」



「我先退下了,陛下。」



萨法卡尔静静站起来。



「请您保重。」



「你也一样。」



五天就足够是萨法卡尔说的,但其实时间很紧只是在逞强。变卖房产、缩减家臣与新就职地的筹备、选择随同的家臣、向熟人、重要人物告别等等,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更何况派任地是边境要塞城市埃鲁阿拉。)



萨法卡尔心情黯然地离开皇帝办公室。



(总之逃离了虎口,应该要高兴才对。趁父亲还没改变心意赶紧安排计划,得尽速离开帝都才行。似乎会很忙,而且准备的这段期间也得留意皇宫的动向,真令人头痛。)



萨法卡尔在脑中拟定各种计划,并演练对策。即使如此,仍无法避免有很多部分必须顺其自然。



3



萨法卡尔一走出办公室,休息室的门便悄然无声地开启,一名全副武装的将领走了进来。



「是裘迦罗啊?」



裘迦罗是皇帝亲卫队的队长,若非这缘故,全副武装是不可能进得了皇帝办公室的。



「您要让萨法卡尔大人离开帝国……但这样……妥当吗?」



「什么意思?」



「就是将那样的人才驱逐出帝都妥当吗?以及将陛下子嗣中最有能力的萨法卡尔摆到边境的位置上不会浪费人材吗?这两个意思。而且地点是埃鲁阿拉,和蛮族对抗也会有生命危险。」



皇帝压低声音笑道。



「你说的没错,那家伙的确很能干,好好使用他的才能会是很有效的灵药,但若使用方法错误就成了剧毒。而且,能够好好使用他的只有我,像那样危险的家伙最好不要留在帝都。」



「有这么严重吗?」



「他的危险、才能发挥在蛮族身上就好,若他不幸死在蛮族手下……」



皇帝停顿半晌,然后轻轻叹口气。



「表示他只有这点能耐。」



裘迦罗面无表情,只是低下头。



「我明白了。」



「只要他没有可疑的动作就不准动手,替我传达给其他重臣。」



「遵命。」



「我啊,」



皇帝说着,手伸向酒杯,裘迦罹弯腰拿起酒瓶往皇帝的酒杯里倒葡萄酒。一同驰骋战场二十年以上的两人有着患难与共的羁绊,皇帝也才会在裘迦罗面前吐露肺腑之言。



「我将萨法当成儿子疼爱着。」



话声暂歇的皇帝将酒杯送到嘴边,一口将酒饮尽。



「然而我是皇帝,维持帝国的安宁比疼爱儿子更重要,所以会搅乱帝国安宁的危险因子不能留在帝都。正因为萨法是危险的男人,杀了他也无所谓,可惜很不巧他又很有才干。」



将酒杯静静放到桌上的皇帝,淡淡地接着说。或许这并不是对裘迦罗说明,而是单纯在整理自己的心情。



「先别谈有没有把他当儿子疼爱,对于杀他这件事我的确很犹豫。为以防万一而将他留下作为危急时的王牌,这样的想法是真心的喔。当然,最好不要有这种情况发生,但明天的事谁说得准呢?唉,就是这样吧。」



身为一介武人的裘迦罗不是很懂皇帝的意思,但晓得他的主人肩负重责大任。



只觉得当上皇帝陛下后真是辛苦。



(而且身为皇帝陛下儿子的萨法卡尔大人也是。可以的话,真希望他们两人能够不要彼此冲突。)



裘迦罗的愿望竟以意外的形式实现,但目前世上没有人预料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