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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欺瞒第48节(1 / 2)





  钱塘的信和马车是前后脚到的,董夫人读完信第二日,冯俊成从钱塘来的车架就到了,大清早府里半梦半醒,丫鬟小厮将廊下的花花草草搬到前院,晒上午温和的日头,等下晌就又要搬回去。

  江宁冯府不比钱塘冯府大,但房屋制式却要精致讲究得多。

  马车在角门停靠,门房的哥儿大老远瞧见车来,老早一溜烟跑去上禀,这会儿府里除却冯老爷,都在往角门这儿赶。

  老夫人拄着拐棍一面走一面问,“你可问了那哥儿,都去请老爷没有?”

  逢秋面露难色,“问了,特意问的,说老爷怄气,不肯出来。”

  老夫人也气得摇摇头,“有什么话父子两个不能坐下好好说,俊成也二十有四了,哪有还将他当个孩子管教的。要我说,俊成只是脾性怪了些,可有的人就是奇士,就是那超世之才,你只说,放眼江宁谁家还出过俊成一般有出息的后生?”

  逢秋颔首,“老祖宗说的是,我和望春也时常讲起,少爷自小待我们这些奴婢都是极好的,体恤下人,可不就是当官的料子?没准他勤于公务没功夫想成家的事,又担心耽误柳家小姐。”

  望春在旁道:“哎唷,这细说来,别是当中有什么误会,其实两个人都在替对方着想呢!”

  老夫人叫望春哄高兴了,一下没了担忧,在两个婢子搀扶下赶到角门。

  笑意倏地凝结在了老人家从来善气迎人的脸上,董夫人和白姨娘早都到了,也踟蹰不前,就好像门口站着的不是自己家人,而是不知打哪来的陌生人。

  “这…”还是望春先开口,她第一个认出了门外青娥。

  逢秋举目与青娥打上照面,见她朝自己笑,先愣了愣,而后也吓了一跳。

  “俊成。”董夫人两步上前,伸出手去想碰碰儿子臂膀,眼睛又觑着青娥,缩手缩脚。

  “娘,老祖宗,姨娘。”冯俊成挨个见礼,青娥也跟着欠身颔首,他道:“娘,这是青娥,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她。”

  “青娥…还真是你…”望春嘴皮子一秃噜,惹得董夫人扭脸看她,“望春,你认得她?”

  望春瞧着青娥,迟疑道:“太太,青娥几年前在咱们府西角门开酒铺,您忘了吗?当年她还因为姑爷的事,被请到祠堂来。”

  董夫人扬声问:“谁?”

  她这是记起来了,可这答案叫她错愕,才有如此反应。

  相较董氏,老夫人则显得更为镇定,认出了青娥不说,眼睛也早就落在了茹茹的身上,这小姑娘叫老夫人在意,因为她那眉眼简直跟冯俊成小时候如出一辙。

  许多人小时候的模样往往和长大了没什么关系,因此冯俊成都未必知道茹茹和他有多像,他们小时候的眼珠子都跟黑葡萄似的,又圆又亮。

  还有那额头,与其说额头,不如说发际,他们两个发际也出奇相像,简直是按着两颗脑袋拓出来的一样。

  小孩子不知道大人间的暗流涌动,茹茹和益哥儿悄悄观察彼此,歪着小脑袋,好奇对方身份。

  冯俊成不打算让青娥与他一起面对冯家长辈质问,“娘,先进门说吧,小孩子赶了一夜路没睡好,先让青娥带着孩子下去歇歇。”不等答覆,当即与王斑道:“先带她们去房里安置。”

  “嗳…”董夫人还要留人,被冯俊成唤住,“娘,您有什么要问的,先问我吧。”

  青娥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欠了欠身,牵着茹茹随王斑离开。

  本以为她会叫他家里人吓得冒汗,可真置身其中,又出奇地平静,就好像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青娥脚步沉沉来到凤来阁,当初她也来过这里,但只到过院外,不曾进门,初次踏过那扇黑油桐木门,只觉别有洞天。山石小筑仙山楼阁意趣高雅,院子里通着活水,汩汩潺潺在夏日里分外清凉。

  茹茹本来走得好好的,忽然站定,不敢往里走了。

  青娥蹲身问她怎么了,她握着小手摇摇头,“青娥,我想回家…”

  “这儿不好吗?”

  茹茹小脸十分畏惧,但还是愿意说实话,“好。”

  青娥笑了,“好还想回家?你怎么就不想从此只住这样的大宅子,当个大小姐了?”

  “好…但不是我家。”茹茹伸手牢牢抓紧青娥的衣角,“青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青娥脸色一变,“谁说的,不许你胡说。”

  不等青娥蹲下身去与茹茹解释,院外就来了望春和逢秋。

  青娥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晓得她们不可能撇下老夫人玩忽职守,之所以能追过来,定然是奉了老夫人的命。

  青娥拉着茹茹起身,与她二人笑着打招呼,分外熟稔。

  她们两个见了青娥也喜也惑,不晓得五年前酒铺为何一夜关停,后来还是租地的屋主在租约到期之后,将里头的酒一缸一缸全贱卖了。

  “青娥,我当真以为这辈子咱们都不会见了。”逢秋上来握她的手,“你当年去了哪?为何不告而别?你家赵琪呢?他在何地?你怎会跟着我家少爷回来?”

  望春瞧向茹茹,愕然问:“青娥,这是你和赵大哥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青娥轻轻摇了摇头,如实道:“我和琪哥其实是一对兄妹,从来也不是夫妻。但这说来话长,往后要有机会,我再给二位倒上好酒,细细说来。”

  逢秋拧眉问:“这是何意?那这小姑娘又是谁家的?”

  茹茹被点名,连忙去握青娥的手,直往她身后躲。

  青娥拿手掌护她,与逢秋道:“是我的,这是我女儿李茹。”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她女儿,逢秋问的当然不是这个,而是在问她女儿的父亲。但逢秋心思细腻,见青娥与自己绕圈子,便没有立即追问。

  望春却梗着脖子急切问:“那孩子的爹爹呢?孩子的爹爹是谁?”

  她问得迫切,无非是因为心中已有猜想,急于求证,因此青娥也无需诉诸于口,只需微微扭转身,看向那凤来阁高悬的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