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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欺瞒第20节(1 / 2)





  青娥自不会感谢他,还要怪他冲动。百般无奈之下,带着女儿搬去了山上茶庄,当了两年茶女,觉得可以胜任。

  女儿名叫茹茹,李茹,今岁来到这世上第四年了,是走路走快了还会摔倒的年纪。

  都说女儿像爹,可见过茹茹的人,只会说她长得和青娥一模一样,大眼睛小鼻子红嘴唇,唇畔还有个甜滋滋的梨涡,笑起来母女两个越发相像。

  搬到茶庄的这两年间,赵琪也来过几次,来找她要钱,也帮她干活。不过这次青娥学乖了,对外说赵琪是茹茹的舅舅,省得惹人猜忌,招来喷溅的唾沫星子。

  茶山上,青娥背上背篓,将玩泥的茹茹揪起来,领她下山。茹茹喋喋不休牵着她手,嘴巴里发出些怪响,一会儿学山林间的鸟叫,一会儿学家门前的小狗叫,蹦蹦跳跳,又突然把两只小手叠在脸前学小鸭子。

  青娥叹口气,提溜着她的胳膊,加快脚步。

  到家她推开院门往里走,低头问茹茹:“饿不饿?”

  茹茹玩闹一路,热得出汗,细软的发丝黏在额头,抬头看她,“饿了,青娥也饿了吗?”

  “我还成,做个面疙瘩你吃?”

  “面疙瘩!面!疙!瘩!茹茹爱吃面疙瘩,面疙瘩面疙瘩!”

  哎,又开始了。

  青娥漫不经心抬起头,却见院中赫然坐着一人,正满脸堆笑地看着她。

  来人肥头大耳,着绛红色绫罗绸缎,戴铜钱纹四方平定巾,正是这一片的大地主徐广德。

  徐广德笑道:“面疙瘩好啊,茹茹也喜欢吃面疙瘩?”

  茹茹瞧着他,不说话,但也不怕生,显见这徐广德不是第一回 来了。

  不速之客屈尊前来,青娥不得不报以微笑,“徐老爷,您这动辄登门的架势真是吓到我了,不然您叫他亲自来么,有什么话都当面说。”

  徐广德乐呵呵道:“青娥啊,我这不就是来请你过去的,麟大官人还盼着和你将误会解开,重修旧好。原来好好的,都只等搬过去当奶奶享清福了,怎么又反悔,和大官人闹起别扭。”

  “我不是和他闹别扭,是不好再往来了。”青娥在院里打起井水,净了净手,“麟大官人有话说便让他到山上来,我就不去见他了。您要坐就再坐会儿喝点茶,我可做面疙瘩去了。”

  一来二去,总算听出些端倪,原来这徐广德是在为旁人传话。

  什么人来头如此大?能叫地主亲自登门给佃户转达。

  徐广德赔笑脸跟着青娥进厨房,见她弯腰舀面,背向自己,穿得虽是粗布花衣裳,可腰是腰,臀是臀,身材好得叫他浑身刺挠,抓心挠肝啊。

  不由得心生遗憾,暗道要不是秦孝麟那纨绔横插一脚,这会儿她定然已被自己近水楼台。

  要问秦孝麟是谁,那是钱塘的花霸王,花是辣手摧花的花,霸是横行霸道的霸,能在这两件事上称王,可见其家境殷实,有钱有权。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家里做着钱塘最大的茶叶生意,二叔是杭州知府,放眼整个钱塘,没人敢与他作对。

  青娥能与此人扯上关系也说来话长,须得追溯到她刚到山上做佃户的那年。

  此处山脉连绵逶迤,徐广德名下茶园是放眼望去有边际的这一片,其余那几座绵延不绝的茶山,则是钱塘秦家的地。

  秦家手底下就有许多农工,家生的奴隶,犯不着在外招人做活,但也有丰收农忙的时候,就从徐家借人,按工时结算,帮忙采收。

  青娥便是在秦家茶山招惹上的秦孝麟,他大老远见过她一次,山野香花般的女子,不由叫吃惯山珍海味的官人垂涎三尺,只是见她身后背着孩子,便没再派人查明她身份。

  后来又过一年,他想起去年在茶园见过的貌美茶女,闲来无事又去瞧了瞧,今年她熟悉了此地环境,也认识了些人,背着竹篓下山,和周围妇女有说有笑。

  几个妇女见到秦孝麟,和他的轿子打了声招呼,青娥也与他道了声麟大官人吉祥,二人隔着轿子打了照面,叫他惦记到头天早上。

  他叫仆役带回此女消息,得知她是个寡妇,孩子舅舅偶到钱塘,其余时候便是孤儿寡母两个相依为命。

  秦孝麟心想这倒好啊,是个良家,也省得打发她丈夫,便拿出了些对付良家的手段,开始派人送些吃的用的到青娥家里,无微不至照顾她的生活。

  起初青娥躲他都来不及,送的东西也不敢收。

  后来一个月过去,他还不露面,青娥才稍稍感到好奇,觉得这人似乎有些可靠,明知她有个孩子还如此锲而不舍,不由得心生动容。

  那时茹茹三岁,正是难的时候,青娥独身带着孩子三年,早就身心俱疲,心想对方若真是个值得信赖的,也并非不能接触。

  于是她便结识了秦孝麟,初相处对他印象极好。她是外地来的,又住在山上,不晓得他在欢场上的那些威名,一段相处真被他乔装的温柔给瞒住,觉得他才高八斗又温情脉脉,正头夫人早前病逝,也没有急着再娶。

  那日青娥与他在山间散步,他无意间提起自己是永昌十二年的举子,那年份叫青娥微微一怔,偏首睇向了他。

  算起来,他也该是永昌十二年的举子。

  二人身后是明媚的日头,青娥扭脸向秦孝麟,一瞬辨不清他面目,他狭长的凤眸温润含笑,恍惚间,变作了一双澄澈坚定的眼睛。

  直到秦孝麟俯身要来吻她,她才慌张别过脸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孝麟只笑笑,“是我着急了。”

  他那次的确冒昧,但念在初犯,二人又相互看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可。

  青娥彼时二十四,是老姑娘了,还带着别人眼中来历不明的孩子,能遇上这么好的人是为难得,错过一次,容不下错过第二次。

  她左思右想,看看自己的现状,默许了秦孝麟在钱塘打点房产,予她做个栖身之所。等在他正头太太的坟前敬过茶,便带着茹茹搬家,给他做个外室,过上那丫鬟婆子环绕的平顺日子。

  其实青娥也有私心,她想趁茹茹不记事,让她认秦孝麟做爹,也算跃身成了小小姐,背靠秦家,将来能有个好出路,不必重蹈她的覆辙。

  至于那些情啊爱的,她尝过滋味就够了,早就不想了。秦孝麟愿意将茹茹视如己出,这还不够吗?

  事情的转折便在此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天青娥到庄上谁家帮忙晒谷,那家汉子是个消息灵通的,又以为青娥清楚秦孝麟为人,便调笑着道出秦孝麟当年及冠在花楼豪掷,和人争抢花魁的轶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