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道：“你说。”

  “我就是在想，假如我们两个同时都在水里，那么就算互换了我也还在水里，有没有一种可能就不会换了。”

  谢筱拉了拉顾景严的手臂：“我想你陪我下水试试。”

  以他们两个的情况来说，这还真的很有可能。顾景严意识到谢筱的想法十有八九是可以实施的，不会互换当然就会提高效率，一起下水也能在最近的距离保证她的安全。

  “可以试试。”

  说完，他便看到了谢筱的笑容。

  心下一动，连带着被她拉着的手臂都有些烫。

  紧接着顾景严才知道自己到底答应了一件多么难办的事。

  原本周围没有其他人，谢筱顶多就是死抓着泳池边缘或是扶梯把手，但在有人跟她一起下水之后，她的重心立刻就转移了。

  一下水，顾景严就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掌猛地收力，接着柔软的身躯整个贴了上来。

  他下意识想要保持距离，却先一步看清了谢筱苍白的脸色，她咬紧了牙关，闭着眼，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直到这个时候，顾景严才知道她有多害怕。

  当下什么旖旎都没了，他的手臂在不碰到的情况下，虚虚地圈着她的腰，确保只要她状态一不对，立刻就能将她捞起。

  谢筱这会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身前的人对现在的她而言就跟一个救命稻草一样。

  但她还记得自己需要不断试探自己的底线，这一点之前她已经在尝试了。

  她缓慢的试图将身体往水里沉，水位越是上升，她的心跳就越快，越是呼吸急促，很快光是拉着顾景严的手臂，已经不足以满足此时她迅速流失的安全感了。

  顾景严看到她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了他的颈窝。

  在今天之前，他也搜了很多恐水相关的资料，像谢筱这样后天形成的恐水，来源于创伤后应激障碍，所有文章最终都建议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进行脱敏治疗。

  这一点谢筱自己肯定也明白，她既然没有找，那么顾景严也尊重她的想法。

  他回忆起文章里面看到过的一些描述，犹豫地抬手按在了她的头顶，带着安抚性质地摸了摸。

  “别怕。”顾景严尽量放缓了声音，“这里是你的房子，家里只有我们两个，水深目测1.2m，把腿伸直你随时都能站住。”

  “你不会有事，你现在很安全。”

  顾景严不擅长安慰人，他从来没有做这种事的经验，但他记得治疗过程之一便是要让患者从自己所恐惧的回忆里抽离，从而察觉到现在与过去的区别，意识到自己并不处于回忆之中。

  于是他只能一遍遍重复那些或许能让她安心的话。

  “你很强大，水对现在的你造成不了伤害。”

  “但是只要你需要我就在这里，所以别担心。”

  哪怕稍显笨拙。

  谢筱对于他们互换的猜测又是相当的准确，当他们都在水中时，便真的没有再发生互换的情况，这也造成了现在是她头一次这么长时间的浸入水里。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眼前仿佛一片漆黑，身体条件反射的紧紧抓着唯一的支撑，浑浑噩噩之间，原本只能听到自己剧烈心跳的耳边，渐渐地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似乎在告诉她，这里很安全，会有一个人一直在她身边。

  她不会再次独自溺死，会有人及时抓住她的手，将她拖拽上岸。

  这令她更是不由自主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那个声音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出现，渐渐地那个声音将她的精神拉了回来，让她勉强的集中起了注意力。

  头顶手传来温柔的热度，更是使得心跳逐渐平缓了下来。

  谢筱抬起头，颤抖着睫毛看向正垂眸注视着她的顾景严。

  直到她睁开眼，他才停止了单方面的对话。

  她注意到他肩膀上甚至多了几道被她抓出来的红痕，而他一声不吭，头发被她一通折腾也湿透了，平日里梳理整齐的发丝凌乱地落到了额前。

  发梢上的水珠落到了他的鼻尖，又顺着薄唇滑落，比平日多了份性感。

  明明之前这个男人还会为了一些小事红了脸，此时却一本正经，漆黑的眸子专注地倒映着她的模样，眼里是难得一见带有温度的关切。

  看得她平缓下来的心跳莫名又快了几分。

  她的声音带着些不确定。

  “……顾景严。”

  “嗯？”顾景严声音低低的。

  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又生怕惊扰到她。

  “我想亲你。”

  这是不是一种吊桥效应？

  她攀着顾景严的肩，给足了他反应的时间。

  感受到手掌之下男人的身体瞬间僵住却没有逃离，她伸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捋至脑后，扶着他的肩将自己从水中撑起一些高度。

  仿佛是将他按在了泳池边的姿势。

  自上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