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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1 / 2)





  第二十九章失所

  来福说得对,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腊月二十九,申时三刻!

  安府门口杵着家丁二三十,个个手持大棒,将个安府大门紧紧包围,人群中间,站着鲶鱼须胖头鱼安德财和一身绿衣的肉丸子刘起德,二小姐居高临下站在门口台阶上,斜睨这一群乌合之众,虚张着声势,身旁,猫狗十几只。

  观这架势,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二小姐强压着心头不安,一双漆黑的眼瞳定定对着安德财,大声开口问道:

  “安德财,你又来干什么?我安家可不欠你任何钱!”

  “哦?二小姐,难道不欠钱,我就不能来了?”安德财皮笑肉不笑的道。

  “安德财,上次还钱之时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安家与你安德财此生恩怨两清,再无瓜葛,我还未追究你强吞我安氏渔场一事,你倒有脸敢再来?”二小姐强作镇定。

  “嚯,几日不见,二小姐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看来没白被休啊?莫不是二小姐又犯七出追杀婆母了?”

  “哗~哈哈哈哈哈哈~”周围围观者一片哄堂大笑,几个家丁更是口哨吹得飞响,轻佻地冲着二小姐抛去。

  二小姐一张脸气得紫涨,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日渐西斜,来来往往的归家者甚众,好奇的将安宅这边瞅着,二小姐虽不惧他人眼光,但此刻作为安家仅有的继承者,她不得不顾忌爹娘的脸面,是以,二小姐终是强压怒火,在一片孟浪的口哨声和调笑声中,继续抬高音量,大声质问着安德财:

  “如果你今日只是为奚落我而来,那么你笑够了就麻烦你,给我滚!”

  说完,作势正准备回身往里走。

  “二小姐,且慢!”

  那安德财猛地上前一步,正欲踏上台阶,拽住二小姐的衣袖,却不料大黄从旁边猛地冲过来,一张大口猛得张开,吓得安德财赶忙撤回了手,他上次吃过这恶犬的亏,此刻对面那只瘦骨嶙峋的黄狗,喉间那“呜呜”嘶吼,还有那粼粼的犬牙呲互,让他记忆里那种恐惧感顷刻间醒了过来,安德财往后一步,退回了那“肉丸子”旁边,大黄也不追击,只是站在二小姐跟前的台阶上,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眼前众人,仿佛一只受伤的恶狼,众人皆心惊,围着安家的包围圈略略往外扩大了些许。

  “二小姐,你这就无礼了吧?有你这样待客的?”安德财悻悻然。

  “哦?客从何来?我竟不知,沐猴而冠的畜生原来也能称之为‘客’?”二小姐面无表情,既然今日横竖得一战,不若抢占先机。

  “哈哈哈哈哈哈~”围观人群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竟胜方才?

  “你——”安德财一双三角眼眯了起来,面皮也紫涨了起来,如此,就更像一只张口呼吸的鲶鱼了。

  正在此时,一只胖成球的猪爪拦在了安德财前面,是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发话的“肉丸子”。二小姐心里隐有不安,那日在公堂之上,此人虽从未张口说一句,却很有能压住安德财甚至贾府尹的气势,此情此景,与那日公堂之上何其相像?

  终于要来了!

  二小姐心里的弦紧紧绷了起来。

  果不其然,那“肉丸子”慢条斯理的发话了:

  “二小姐见谅,是刘某唐突了。在下刘起德,敢问二小姐,我现在该称呼您肖安氏呢还是何安氏?”这声音阴冷黏糊,像极了那日山洞里,二小姐看见的那条绿色死蛇。而她也终于明白,那个将安家逼入绝境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周围家丁连同围观者爆发出一阵小小的窃笑。

  二小姐脸色铁青,冷冷道:“难道我没有名字?”

  那肉丸子接着发问:“那此刻,二小姐你是否能代表安家呢?”

  二小姐惊疑不定,心下沉吟,这人想干什么?安家那些产业都零零碎碎的落入了众宗亲手中,此刻除了这栋老宅子外,已经别无产业了,难道他们的目的,是这安府老宅?

  思及此,二小姐更加谨慎,不敢轻易答言。

  那刘员外却貌似为难:

  “这……可就难办了!按我青阳律例,凡女子,皆不得继承娘家产业,二小姐想必清楚的很!”

  二小姐心下一个“咯噔”,“所以呢?刘老爷此话意欲何为呢?”

  “二小姐莫急。我青阳律例同时规定,凡女犯七出者,可以由婆家出具休书,自动和离,但该女退回娘家时,依旧算不得娘家之人,因此我才好问清楚,二小姐你的归属,究竟是肖家呢?还是何家?”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音越发响亮了起来,二小姐如同被剥干净了游街示众一般,赤裸裸的,毫无隐藏的,暴露在天光之下。她一口银牙几欲咬碎,胸口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到无法呼吸,一双手指紧紧抠进了手心里,却一言也无法回击。

  事实胜于雄辩,二小姐无话可说。

  良久后,她抬起头来紧盯着那肉丸子刘员外,一双眼目中血丝满布,安德财不止一次见过她将疯的临界状态,心下发毛,悄无声息往后退了一步。二小姐瞪着一双染血的鬼目,慢慢走下台阶,朝刘起德走去,嗓子沙哑似生锈的古钟,咬牙切齿的,一步一个字的蹦出了一句话:

  “我·属·于·我·自·己!”

  “呵呵?你属于你自己?”

  “啪啪啪啪……”刘起德忽然拍手鼓起掌来,回过头去,背对着二小姐,面对着已经围了好几圈的吃瓜群众,大声吆喝着:

  “众位乡亲父老,二小姐这话,众人可听明白了?二小姐当众承认,她属于她自己,她非肖何两家之人,亦不能代表安家,这可非是我刘某人的意思,请众位邻里乡亲做个见证。”

  周围突然沉寂了下来。

  二小姐一个激灵,福至心灵,明白了。

  请君入瓮?

  而她,业已落入陷阱!

  他们今日有备而来,为的就是激怒她,不管二小姐在狂怒之下说出什么话,都有可能被他们抓住把柄,而他们的最终目的,确实就是,她身后这座安家大宅。

  二小姐突然冷静了下来,脑中飞转,此时不能硬碰硬,更不能再多说一个字儿了。

  那刘老爷可丝毫没有给她这种机会,一转头,突然抬高语调,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面对着二小姐。他身高本就高过二小姐一个头,兼之身宽体肥,站在二小姐对面已是极有压迫感,更何况他现在语带胁迫,一步步逼近眼前的二小姐,俯瞰而道:

  “二小姐,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既非肖何两家人,又不能代表安家,你只代表你自己,那么,请问二小姐你又在此作何?”

  二小姐丝毫没有退让,一张倔强的小脸高高昂起,血红的眼瞳中,杀气漫布,此刻气势竟不输眼前这个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的肉丸子。

  “这·是·我·家!”二小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那森森犬牙亮出,在落日余晖中隐隐闪着寒光,如一匹嗜血的饿狼,“无关人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