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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3)(2 / 2)

  谢庭柏心肠冷硬如铁,无动于衷想着。

  迟早死在自己的意气用事上。

  比如说现在。

  那把巨剑动了动,如主人心意所想一般,牢牢堵在东流大江之上,任凭大江来势如何汹涌,始终如最最牢固可靠,花费数万劳工几十年心血方得筑成的大坝。

  巍然不动,不可动摇。

  谢容皎不后悔没有让江景行出剑杀了谢庭柏。

  他也不觉得自己意气用事。

  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比如说越境而战谢庭柏。

  比如说在越境战谢庭柏后,杀他上给天下苍生,下给谢家先祖一个交代。

  谢容皎信自己做的是对的。

  也信自己最终会赢。

  所以他剑下有浩然气。

  堤坝能拦江水,如何能拦浩然气?

  谢容皎剑势一转,江水激起无数水箭,密密如雨,随后又消失在空气之中,如平空而现的一弯大江从未出现过。

  杀机却丝毫不减,甚至更甚。

  因为满江的东流水,化作了满城的浩然剑。

  谢容皎说:有人在前面等我。

  而我赶着过去,和他一起并肩而战。

  不是意气用事,不是无的放矢的骄傲自大。

  我有我想保护的人,有我想保护的河山。

  想保护的是我挚爱之人,至亲之人和友人。

  是镐京和凤陵城歌舞风流的升平气象,也是寻常小村落里喝喝酒说说书清闲安逸的生活。

  这一场的越境而战很值得。

  谢容皎出的不是浩然剑的剑式,亦非是威力惊人的千古东流。

  他以东流之势出剑,以浩然剑剑式做转折,最后以千古收尾。

  完成这独一无二的一剑。

  永存的是千古浩气,不是你谢庭柏所谓的祖宗香火,谢家家业。

  需要传承的也是如此。

  这样独一无二的一剑,很配得上一位天人境强者的死亡。

  谢容皎收剑入鞘,似乎不为自己剑下死了一位最近圣境的天人境强者而骄傲,也不见有多少激动自得。

  他清楚他前面的路,也不后悔走上去。

  他要找江景行去和他一起赴摩罗的一战,相比集三灵气机于一身的摩罗,谢庭柏只是一块自己一定要跨过的石头。

  谢容皎脚下如仙人凭虚御风,一刻不停地往江景行所去的方向赶过去。

  你尽管放心去寻找你心爱之人,为你们的信念拔剑而战。

  而凤陵城,则交给我来护着。

  这一句话像是送别谢容皎,又像是对着正赶往南蛮路上的谢桓所说。

  朱颜在城门上送别那一袭红衣的身影,再转头回来时神容冷肃,手指轻拨过阵盘,变化无尽杀机无限的玄奥大阵在她指间诞生。

  很少有人知道,谢容华排兵布阵的本事一半是朱颜给的。

  但这一战之后,想必天下皆知。

  第114章 八方星火(十二)

  不择书院中的演武场中。

  依旧是万名学子齐聚,乌压压的一片人头, 万人聚集在一道的呼吸响动都能把演武场渲染得闷热一片。

  却很安静。

  这在不择书院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人人知道, 不择书院的学子或长于文或习于武, 或痴于道或钟于法, 如海纳百川, 百无顾忌, 在偏门生冷的技巧,也很难在不择书院中找不到会的学子。

  独独有一样是全不择书院的学子做不到的事情。

  安静。

  要让他们不说话,简直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让学子难受。

  偏偏这一不可能发生, 概率性比天地闭合, 高山无棱, 江水枯竭,太阳打西边出来还小的事情, 当真在演武场中发生了。

  院长站在高台处,嘴唇颤了一颤, 同样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年轻时候舌灿莲花是出了名的, 比起陆彬蔚来可凶残得很, 毕竟陆彬蔚无心于此,而院长不与人辩出一个高下对错,把自己的一套道理说完绝不罢休。

  不知道气得多少儒道佛三家德高望重的长辈险些硬生生闭过气去,上演一场人伦惨案。

  但此时此刻,院长面对着那些年轻脸庞, 对着犹跳跃在眼睛里蠢蠢欲动, 不甘心平凡的眼睛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是九州最年轻鲜活的生命, 本该在书院里专心读着书,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等四年以后踏出书院,迎接他们的应是鲜花溢美之声,是长辈的提携扶持,是同辈的真心相交。

  然而再过个几十年,他们应在他们醉心的一方有所建树,修炼也好,读书也罢,连出去看看风景也是好的,然后边吹胡子瞪眼骂着当今天子,世家宗门,边喝老友喝酒下棋侃大山。

  不应该在这时候踏上弥漫着血与火,只能用尸骨填满的残酷战场,不应该把洋溢的青春彻底熄灭在他们至死不合的眼睛里。

  让书院院长怎么说得出话?

  书院院长尴尬冷场,沈溪身为院长的亲传弟子,只好带头出来描补。

  今天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即将奔赴北荒战场弟子中的带头之人。

  他郑重向院长施了一礼长揖,顾不上地上灰土沾染上读书人的青色长衫:先生保重。

  他简简单单四个字好似按动了开关,让书院学子今天第一次动嘴,话又似往日一般多了起来。

  都是自愿奔赴往北疆战场,书院上万学子之中被公认为战力最高,读书最好,杂学最多的几十个书生说的话。

  是啊先生,往日里面我们骂得也足够多了,总算要轮到动手代替开骂,大快人心。

  有学子笑着应和:不错,虽说口诛笔伐也算过瘾,哪里有真正利利落落挽袖子动手来得痛快?

  他这话当即得到一众人的应和:确实确实,以前其他两家,尤其是剑门那些剑修常骂我们只会逞嘴皮子功夫,这时候该让他们看看,书生发怒杀起人来,可不比他们这些二愣子差一丝半毫!

  众人哄然而笑。

  笑闹声中有学子轻轻说了一句:往日里总骂九州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是希望它变得更好,吾辈出一份微薄之力。眼下九州倾覆在即,我们骂时尚尽了一身气力,这时候怎么敢不视死如归?

  众人沉默下来。

  气氛第二次凝重起来。

  这时候沈溪笑着说了一句:是这个理,所以为了以后我们还能骂九州的诸人诸事,也要下死力气啊。

  书院学子中,数他骂得最少,力气却出得最多。

  或许书院学子如此爱戴佩服他,未尝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书院学子再度齐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