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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生意冷清的日子

第52章:生意冷清的日子

没生意的时候,我喜欢去寝室呆着,前提条件是店里的唯一监工老太婆没在,不知他家出了什么事,抑或是来了什么重要客人,确实脱不开身,要知道,她可是几乎天天都在的。我们都讨厌她,陈大哥还骂他是个死老太婆,都巴不得她早点儿得个什么病,好立马归西,那样,就管不到我们了。

老板仿佛一天都在外面采购似的,他常常从外面用他那个面包车拉回来一些食材,让我们搬到厨房里,他为人和气,喜欢抽烟,每次陈大哥从厨房跑去巷子里搬东西时,他就给他递上一根烟来抽,他们仿佛是一对要好的朋友。总之,老板虽然长得看上去面目狰狞,一副凶相,像个罪犯,我常常觉得,但是,说实话,他确实是心地十分善良的,不像那老太婆,我有时候会琢磨,为什么他妈是那副德性,而他,却又如此的平易近人呢?再说了,他才是馆子的老板,哎!谁知道呢,所以,我就不再去想了。

坐在昏暗的寝室里,我不敢开灯,如果老太婆从外面回来了,看见我还坐在寝室里,把灯也开着,那样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就连洗碗时洗洁精用一点点儿她也会唠叨上半天,更何况是在白天开了灯呢?其实,那屋子确实够阴暗的,也没窗户,又很潮湿,就像个监狱似的,我常常感到很压抑,为了不被老太婆指责,所以,我就一定也是不会开灯的,就坐在昏暗里,在床沿垂着头,把双手放到腿上,抠上一会儿指甲,然后,就爬到我上铺的床上,靠在墙壁上,看一看屋子里的床,吊着蛛网的肮脏不堪的天花板,发上一会儿呆。

有一次,一只蜘蛛在蛛网上爬来爬去,一会儿又悬在了半空,就像耍杂技似的,掉在那根纤细的垂下来的蛛丝上,然后,那丝就朝下一直坠,它就掉到我身上了,我也并不去立马一掌将它置于死地,我觉得它挺有趣的,在那昏暗,孤独的屋子里,成了我唯一的朋友,我把它粘到手里,轻轻地仍到地上,从此,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那时,我就把箫拿出来,擦一擦,吹上一会儿《梁祝》,我每天都要把箫认真地擦上一遍,吹它是我唯一的爱好,曾经在一中时,我常常一个人在河边吹,它陪伴我走过了好几个年头,我是在一个地摊上买的,有一次,在别的寝室,我看见一个女生在吹《梁祝》,那是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听见那样幽怨,低沉地旋律,站在走廊通往盥洗室的那个露天的石桥上,靠在栏杆上,我静静地听了好久,直到那女生没再吹。

后来,有一天傍晚,从家去学校的路上,我看见了一个卖葫芦丝和笛子的摊子,那老人在地上铺一张塑料纸,就把那些乐器放在地上,其间还有一根老长老长的像笛子一样的玩意儿,我知道,那就是箫了,我想起了曾经在走廊上瞥见过那个女生吹过,的确是箫了,于是,我就买了,虽然,我的生活费少得可怜,但我却仍旧买了,我喜欢它的声音,低沉、幽怨,之后不久,我就请她把我教会了。

坐在昏暗里,我吹起了《梁祝》,凄凄惨惨的声音在屋子里飘荡开来,我感到很适合我那时的心境,在那儿打工,我觉得毫无快乐可言,如果没有老太婆,我想我会喜欢那家铺子的,可是,她是注定要监视着我们的。

“吔!还跑到屋里来吹笛子了嗦?!”

不知什么时候,老太婆突然一下站到了门口的亮光里,朝我发起飙来,那天,她破天荒的没穿她那身花衣服了,换作了一身颜色统一的齐膝裙子,手里还拿着把小扇子,扇一扇的,于是,我只好放下箫,快速地爬下床,从她身边走了出去,可是,她却用那扇子擅作主张地在我的背上敲了一下。

“你你你!还有空跑到屋里来耍!”

那意思是,我又在偷懒了,其实,说实话,我也并未偷懒,店里没生意,也是事实,桌子、板凳规规矩矩地搭着,鬼也没一个来,厨房里的活计该我干的,我也已经干完了,陈大哥站在水沟边默默地抽烟,看见我走过去了,身后跟着老太婆,他就眨巴一下眼,一把掷掉烟蒂,走回了厨房,故意将锅、勺碰得很响,以此来发泄他的不满,因为,我想他准是和我一样,看见监工回来了,就觉得又没清闲了。通常老太婆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他,只是指责着我,朝他含沙射影上一番,可是,陈大哥往往会帮我,趁老太婆气呼呼地说完,走掉后,就把勺子朝锅里哐啷一丢,转过身来,看着我道:

“小林,你啷个跑到这儿来打工呢?去那些大馆子里上班噻,工资又高,又清闲,我要是你这么年轻,我早就走了。”

我站在那儿,听见他那样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心想,这可是我在这个大城市里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啊!虽然,老太婆常常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是,毕竟,我都领了一年多的工资了啊!比起杨莹珍与林孝昆来,不知已经好上了几百倍了,我喜欢这打工的生活,就算再怎么艰苦,也比在家里强。

陈大哥常常这样子劝慰我,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要给我说这些,而不对小蒋说,有一次他突然问我:

“你是大学生吗?”

我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告诉他我的事,我说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的一点点儿实际情况告知了他:

“我是个高中生,还没毕业的。”

“那你就不读啦?”

陈大哥显得很失落的样子。

“读书多好哦娃儿,我原来想读还读不成呢,初中都没读完,就出来打工了。”

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听见他那样说起自己的身世,我就觉得我身上那点儿不开心的事,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我是个后妈,小时候,他跟我老汉儿把饭藏到床底下,我找到,拿出来吃了,他们回来就把我的指拇儿尖尖儿都打出血了!”

陈大哥说这话时,脸上并未显出一丝悲伤,仿佛提及的是别人的伤心往事似的。突然,外面大厅里响起一阵喧哗声,有客人来吃饭了。

“鱼香肉丝、麻婆豆腐、水煮鱼。”

“马上马上!”

陈大哥回应着老太婆,立马朝锅里倒上油,陷入到忙碌里去了。我拿着帕子去大厅擦桌子,小蒋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哪儿冒出来,站在了大厅里,已经在给客人倒开水喝了。

我常常觉得小蒋就是棵杂草,无论把她丢在哪儿,她都能长得很好,说实话,我挺羡慕她的性格的,成天价的似乎什么也不多想,遇上再不开心的事,不消半天就忘到爪洼岛去了,成天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如果你认真观察上一会儿她的眼睛,你便会觉得她目光空洞,

心智还是个孩子,再夸张点儿说更像个傻子,不像我一天到晚脑袋里想的东西总是很多,看上去心思重重。哎!做人其实就得像小蒋那样,人生才有幸福可言。

一般下午两三点的样子,等到中午的饭点儿忙过后,铺子里冷清了下来,就是我们吃饭的时候,老太婆就去厨房指挥陈大哥,看他给我们弄饭,她常常把客人没吃完的水煮鱼、酸菜鱼之类的“大菜”拿给我们吃,在那个大大的锑盆里总是飘着一层黑得发亮的油,确实已经没什么再可以捞起来的了,她就让陈大哥在里面重新放几片莴笋叶子煮起。通常我坐在桌子前,并不愿下筷子,小蒋却开心得很,索性端着碗,躬起身,带着一副寻宝的神情瞪圆了眼睛看着盆子,她把筷子在那残汤剩水里勤快地翻动着,这个时候,老太婆就会指责上、她一番:

“搅啥子搅?拈起走就是了,搅乱了别个啷个吃呢?!”

那时,小蒋就气哼哼地垂着头,只好显得冷静一点儿,不再像先前那般在盆子里找来找去的了。陈大哥却往往并不隐瞒自己不满的情绪,他也和我一样厌恶吃客人没吃完的,就算是“大菜”,也还是别人剩下的,所以,看见老太婆那个样子时,他就不免要发上一通牢骚:

“剩汤剩水儿的都拿来吃,你们屋里一年要存好多钱哦!”

“钱?有个屁的钱!你莫看我们开这么大个店,其实,还没得你有钱,你说你这些年挣了好多钱?厨师一辈子都不缺饭吃!你说现在哪儿不请厨师?啊?”

老太婆觉得自己终于把陈大哥压下去了,就显出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来,抬高声调朝我们道:

“吃!拈起吃哦,再不吃就抢完了哦!”

我坐在位置上,瞅着面前的那个大盆子,看见小蒋再次欢快地在里面翻动了起来,就感到心口堵得慌,我不想让自己显得不合群,从而惹恼了老太婆,所以,我也站起身来,学着小蒋的样子,瞪圆了眼睛,把筷子伸进了盆子里。哎!里面的那些魔芋都被夹烂了,粉条也一小节一小节的,都断了,也没什么完整的鱼片了,都成鱼渣渣了,只有冷不丁几块大头菜的梗还浸在那黑黢黢的汤里,辣椒皮漂浮在上面,看上去就更让人没胃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