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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一线生机

第45章:一线生机

翌日,当我醒来的时候,朝阳已经投下了一抹橘红的光晕来,我侧过身来,看着那片亮光,心里却灰暗得很,我感到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人世间的所有的希望似乎在那个早晨都向我紧闭了大门,我已经无路可走了,想着想着,不禁眼眶湿润了。

餐室里喧闹着,那位客人似乎有副大喉咙,说话的声音总是很宏亮,我不知道究竟该感谢他那大嗓门,还是该厌恶,总之,当我隔着卧室的房门,听见从餐室里飘荡出来的他的说话声的时候,我很清楚的就得到了这样的一个事实,我想,他应该可以帮得到我,带我去他们乡下的那所中学读高中,再次过上住校的生活,对于那儿,我早就了解清楚了。

于是,我吃力地爬起来,耷拉着拖鞋走了出去,眼前仿佛一切都变成白色的了,我的脑袋也好像在止不住地摇晃着,整个绅、体轻飘飘的,就像一片枯叶似的,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吔,你还晓得起来吔?去饿噻!龟娼妇!”说着说着,她便走上来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将我拽来拽去,在我的脸上掐来掐去着。

我一点儿也不动弹,我希冀当着外人的面,她把我打死才好,那样,别人就可以给她宣扬出去了,让她得到报应。

“哎呀,莫打莫打,算了妹,好生说嘛。”

那客人一下走上来将杨莹珍拉开了。

我一下坐到凳子上,靠在椅背上,感觉整个绅、体才有了寄托之处,就像曾经外婆从诊所打完针,颤巍巍地回到家一下就瘫坐到凳子上那样。让自己坐下来,才感觉好受了点儿。过了会儿,等到杨莹珍去客厅拿东西的当儿,我带着讨好的神情朝那客人打听起来:

“去你们那儿读高中,难不难啊?”我艰难地问着,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要一下哭出来似的。

“哎呀,莫哭莫哭,女子。”那客人劝着我,或许是觉得杨莹珍做得确实有点儿过分了什么的,他说起话来突然显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来。

“只要考起高中了的,都可以去报名,我的侄女也在那儿读。”

“真的吗?”

我一下有点儿高兴了起来。

“真的,我啷个会骗你嘛,女子?”

或许是有了客人的帮腔,杨莹珍以她只是个二把手的家庭地位终于允许我去乡下的中学读书了,当我听见她松口答应后,我是多么地快活啊!我感到自己就像头小海豚似的,追逐着浪花,欢快地跳跃着,跳跃着。

我回到卧室,很快地就陷入到忙碌的拾掇行李的事务中去了。

我把箱子从门后面拿过来,摆到床上,将它打开了来,虽然,我压根儿就没几件衣服,即使,那时我已进、入青春期,需要有漂亮的衣服来装扮自己。我没什么家当,只要装上几件衣服,我就可以去远方,或者两手空空也是可以的,只要我的心还在,我就可以随时出发。

杨莹珍还在外面与客人聊着天,说话的声音一个赛一个,似乎是在比赛谁的嗓门儿大似的。那时,当我听见我家的那位客人的那副大喉咙时,我就再也不感到厌烦了,我想,我应该感谢他,而不是厌恶他。

想像着我应该好生地报答他一番,给他洗衣服,擦鞋、甚至还可以给他洗脚,总之,我感到是他的突然出现,我的人生才有了转变的机会,才不至于又回到过去的那些不堪的岁月里,重新过起曾经那地狱般的不见天日的生活,虽然,我早已长大,如果杨莹珍他们又要像从前那样打我巴掌,抑或是用脚狠狠地踢我的话,我会立马反抗的,或者,以牙还牙,让他们也没好果子吃,再或者,我还以去报警,说他们虐待我,从小到大都虐待我,我可以把手上的疤痕挠起给他们看,以此证明我并没说假话,如果杨莹珍他们要用钱去找关系为自己的罪孽开脱的话,我会立马换一个警局的,直到把他们告倒为止。

我尽量不出现在杨莹珍的面前,我害怕着她突然会变卦,因为,她原本就是那样的人,她可以一个小时前答应你某件事,然后隔半天又反悔,就算之前听她如何信誓旦旦的,之后不久,她依然会变卦,只要她觉得不妥,哪儿又不顺她意了,她会立马把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让你叫苦不迭。那几天,林孝昆并不在家,我感到很庆幸,那样杨莹珍就少了一个参谋了,人多嘴杂。

拾掇好行李,我便站到窗前,抬头看看天,太阳红红地挂在半空里,大街上车来人往,我看着看着,心里就觉得踏实了很多,而不再是像先前那样一点儿也提不起精神,神色黯然了。

时间似乎总是过得很慢,又过了一天,第三天上午,我拎着小皮箱,跟着那位客人终于告别了我的那个家,走出了大楼,当我来到楼前的那个坝子里的刹那间,我看见阳光沐浴着我,感觉全身暖烘烘的,当我不经意回头看见我家的阳台时,有种自由的感觉在心底里渐渐地升腾起来,我到底还是再次远离了那个家啊!

黄昏的时候,我站在了码头上,我的那个远方亲戚站在一旁默默地抽烟,我们等着上船。

夕阳下,一艘简易的摆渡船响着马达声,卷着浪花,朝我们的方向驶了来,橘红的光芒映照着那渡船,船舱里的人仿佛脸上镀上了一层金似的,船还未停稳,只见有几个汉子就熟练地跳到了岸边,喧闹中,船老板站到甲板上把一根木板伸到岸边的一级梯子上,等到船里的人都下完了,我便跟着亲戚沿着木板上了船,我看见他随手递给对方两块钱。

上了岸,随着阶梯拾级而上,那梯子一级挨一级,绵延得老高老高的,那使我不禁想起曾经电视剧里看见过的少林寺大门前的那段长长的石梯来。当我们走到地平线的刹那间,我便远远地望见一幢崭新的教学楼耸立在夕阳下,像一个坚毅的卫士般巍然挺立在原野上,那样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我激动不已起来。不远的地方,有零星的院子,房舍,狗吠声在静寂的乡野上空不时地飘荡着,我跟着亲戚步上了一条小径,路过一片菜地,一条麻狗在地垄旁甩着尾巴不时地走来走去,看它家主人给莴笋淋粪。

亲戚走在我前面,步履显得不紧不慢,沉着淡定,似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什么事能够让他突然改变人生态度,显得热情一点儿,我喜欢他那个样子,待人真诚,而不像杨莹珍与林孝昆那样假仁假义。那时,似乎我才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起他来,从心底里,我感激着他!我想说:

“啊!谢谢你呀,如果不是你,我就又要过倒霉的日子了。”

好几次我都想脱口而出,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一边走一边抽烟,不拿烟的那只手垂在身侧,并不像通常的男人那样揣进裤兜里,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翻领长衫,当我看见他脚上的那双已经不太白的波鞋时,才觉得原来他竟是如此的一个质朴的人。

突然,他转过了身来:

“小雨,你啷个跟你、妈有仇吗?”

听见他突然那样子说,我便低下了头,也并不想解释什么。

“你个娃儿,以后还是要听你、妈妈他们的话哟。”

他说起话来就像我的幺舅一样,说末尾的“话哟”那两个字时抬高了声调,听上去让人感觉他并不是在责备你,也不是在让你知道一定要去那样子做,似乎他把他的整个心都摆在了你面前,他是在用心与你交谈,是要你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他的建议,他开导着我,显得语重心长的样子,我有点儿感动,心想对别人家的事还这样上心,真是难为他了。

进到学校后,亲戚去了教师宿舍,去替我托人情,我则守着我的小箱子坐在大门旁的门卫室里等着他。我坐了一会儿便走出来,站到门前开始打量起这所中学来,宿舍楼就伫立在操场的尽头,两列笔直的杨树似乎是在等着检阅似的,齐刷刷地静静地伫立在天空下,一爿爿私人开设的食堂已经开门迎客,不时的有男生拎着盅盅抑或是饭盒进进出出,他们穿着极为朴素,甚至还有一个穿着一件黄色中山服的男生,在墙壁下的水管子前洗盅盅,那样的装束,从前我只有在看电视剧里看见过,似乎我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几十年前,那男生的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似乎满载着心里压力,我想他一定觉得自己没有在跳出农门之前,都应该时时叮嘱自己一心只能扑在学习上,不能分心吧?

我看了一会儿,便又坐回到门卫室里,不久,亲戚就来了,带着我去报了名,然后,我走到大门前目送他离开,从此,我便再也没见到过他。

拎着箱子,我走到宿舍大楼的下面,禁不住抬头朝它看了看,一座不太高的楼房,只有五层,斑驳的墙壁让人一看就知道它已经有些年头了,入口的阳台上已经长满了青苔,一根排水管子支在半空里,打量了一番,我便走了进去,找到我被分配到的房间。

虽然已经开学一段时间了,我的到来算是晚了些,正逢周末,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别的班没回家的女生在忙着给自己打水,她们嬉笑的声音在走廊里飘荡着,水溢出来,洒在地上,心想她们真快乐呀!倚在门边,我默默地看着,不知为什么

仍旧高兴不起来,我也同样处于青春的年华,为什么却始终不能像她们那样痛痛快快地笑上一场啊?哎!我觉得自己老了。

不管怎样,我总算是离开了那个家,再一次过起了住校生活,而且这一次离那个家更远,甚至一个月回去一次也是可以的。

我看了一会儿,就走回到自己的床铺前,然后坐下来,发着呆,消磨着时光,我低着头,默默地开始抠着指甲自娱自乐,如果,那时,我知道文学的话,我想我会开始毫不厌倦的,甚至是废寝忘食地开始文学书籍来增加我的知识涵养的,可是,那时我还处于朦胧的状态,没人点拨我该干什么,所以,后来,当我拿起第一本文学书籍的时候,我才发觉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的起步太晚了,我从未在那方面得到过培养。

发了会儿呆,当我走出去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男生从斜对门的寝室里开门走了出来,身后的女生披着长发,站在床前扣里面的那件小衣服。

我愣怔了,心想,明明是女生宿舍,为什么却还有男生进来呢?